第四頁:天上天下篇 第十四話。天下溪(其二)(1 / 3)

與此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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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東南城郊,在黑暗的影子陸續降臨城市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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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油紙傘的女孩,與背負著騎兵槍的青年,沿著空曠的高速公路到達了城市邊緣的收費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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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身著一襲晦暗如血的紅色襦裙,纖細的手指撐著一把同樣血紅的四十八股油紙傘,如同凝固血液的暗紅薔薇點綴其上。她凝望著身前城市高樓的眼睛,和垂肩的長發一樣凝重如墨,黑暗深邃,精致的麵容無悲無喜,看不出一絲表情,空穀幽蘭,無法捉摸她此刻的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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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穿著黑色的運動服。看上去曆經磨洗,衣角有些褪色發灰,卻是一塵不染的幹淨整潔,穿在身上看不出絲毫風塵仆仆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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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龐如刀劍削出一般利落。身材雖然高大,卻並不健壯,反而有種病態地消瘦,在背後長達兩米有餘的巨型金屬騎兵槍的映襯之下,像是要比身前的女孩要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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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想要走入這座城市,卻又有所顧慮,女孩前進的步伐最終停在收費站打開的柵欄之前。早春溫暖的風在鶯歌燕語之間流過,女孩沒有回頭,話語隨風飄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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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浩之,到這裏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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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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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隨之停下步伐,駐足眺望城市閃掠的黑影,笑了笑說道:“我不在的話,兵家隻有夜靜春山空心束一人,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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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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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話音落下。鮮紅的油紙傘與暗紅的薔薇在空中緩緩轉動,撩撥從城市之中逃逸,沸騰流轉的春風,沁人的花香在無聲割裂天空的黑暗之下淩亂,一切的一切都散發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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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所有人逃離城市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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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與青年卻要入這座空城,仿佛隻是尋常的旅行,毫無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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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紙傘轉啊轉,轉啊轉。誰也摸不清女孩此刻在想些什麼。青年背著長槍恍若無物,看不出絲毫背負重物的神情,靜靜地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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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城市之中閃爍無數光芒,無數爆炸從城市的四麵八方想起,隆隆炮擊與煙塵逐漸彌漫天際,一棟棟高樓傾塌崩毀。若此刻從天空俯瞰,曾經被譽為西南之珠的安寧祥和的城市,如今像是被人高舉之後狠狠摔在地上,變得分崩析離,殘破不堪。無數坑窪出現在了南安城的版圖之上,再不複原來的完整,隻剩硝煙與廢墟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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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靜靜地看著發生的一切,油紙扇依舊在手中旋轉,輕輕旋轉。隨風飄落的粉色桃花,花瓣點點灑落傘上,又如流水傾瀉落地,隨風飄轉,從青年身邊繞過,或是停在他的肩上,槍上。大多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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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這世間的相遇,無緣而起,無緣而終。落花流水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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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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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輕輕一停,薔薇在蔚藍的天空之下綻放,映在青年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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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站在烽煙彌漫的城市之前。荒廢無數時間與人力建成的龐然大物在眼前化作片片廢墟,身為渺小塵埃的血色紅衣之下,不過一人一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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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看這城市,就像在俯瞰這個世界。作為一粒塵埃俯瞰世上的一切,又對這世界毫不在意。隻是靜靜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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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青年聽見她輕聲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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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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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柄從肩上離開,女孩重新撐起了傘,黑紅色的原型陰影將她與這陽光燦爛的世界分開。她仿佛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與任何人觸碰,抬起步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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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空曠的路上,無人的收費站,無人的城市。世界無比寬廣,她卻隻有孤單的一人。仿佛她過去就是如此孤單,現在亦是如此孤單,未來也將永遠地孤單下去。一個人獨自行走,永遠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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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笑著搖了搖頭,背著騎兵槍快步跟了上去。從臨洋城郊到西方教廷,由從龍山連綿不絕的雪峰到這春深花木飄香的城市,八年以來的旅途,踏遍世界的步伐已經和最初的她完全不同了。即便從他們相遇的時候就是如此冷漠,但是他也明白,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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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與青年走進了城市。烽煙在被黑暗斬斷的天地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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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南安藝術學院對麵的鹹魚五金鋪裏,陷入漫長沉睡的言無憶從夢境之中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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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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