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模擬鍾聲的響起,宣告了上午的課程結束,在教師把大型顯示器的電源切斷離開後,廣闊的教室充斥著弛緩的氣氛。
桐人移動著插在終端上的舊式鼠標,打開並掃了一眼下載下來的文件。看著這令人十分來勁的長篇幅問題桐人吸了一口氣,拔下鼠標,關閉終端電源一同收到了書包庫裏。
因為兩年的沉睡,現實世界的科技水平已經有了十分顯著的提高,為了適應新的時代,桐人當初也吃了不少苦頭。
這裏的書包其實是一種類似於新式的資料儲存硬件,可以說是專門用於學生接收作業和放置課堂內容的特殊U盤。
好不容易放學,桐人覺得自己越來越懶惰了。
話說回來,這裏的鈴聲很像愛因格朗特裏第一層,初始之街內的鈴聲。如果知道這個音色並如此設定的話,那這個校舍的設計者還真是充滿黑色幽默啊。
本來,聚集在一起身著製服的學生都像是沒有注意到似的。有的在和睦地說笑著,有的三五成群站在教室後方,有的則是一同朝自主食堂走去。
拉上書包拉鏈,跨在肩上站起身,同桌關係很好的男同學抬起頭看著桐人,說:「啊,和人,去食堂的話幫桐人占個位置」
在桐人回答之前,更遠處,桐人的同桌笑嗬嗬地說道。
「不行不行,人家今天要謁見‘公主’,是吧和人?」
「啊,這樣啊。可惡,你真好啊!」
「嗯,嘛,就是這樣。抱歉~」
要在夥伴們發出以往的牢騷前逃離,桐人趕緊把東西提起以很快的速度跑出了教室。
快步走過鋪著淺綠色護牆板的走廊,從緊急出口來到了中庭,終於能夠遠離中午的喧鬧,桐人歎了一口氣。這個鋪滿嶄新磚石的小道,在許多長出新芽的樹木間延伸向前。朝樹梢上方望去,校舍的水泥底漆早已脫落,一副樸素的外表,但總的來說整合廢棄、再利用閑置校舍組成的校園給人一種意想不到的壯麗感。
桐人在這猶如綠色隧道的小道上繼續前行了數分鍾,來到一圓形小庭院。配有大量花壇的外緣部並排擺放著許多白木長椅,其中的一張椅子上,一個女學生正坐在那裏仰望著天。
「喲,有點慢了喲。話說回來你們學校的風景不錯嘛。」
正打算打招呼的桐人被忽然從空氣裏出現的人頭嚇了一跳,而那張臉毫無疑問正是自己這幾個月以來十分熟悉的臉孔,來自異世界的神明混沌之心托奧弗。
拍拍胸口,桐人努力讓狂跳的心髒冷靜下來。
「我說啊,托奧弗,雖然說研發出了新的東西是件好事,但是能不能又冒到我學校裏嚇我啊。」
「不行!這是必須的懲罰。」
「唉~」
桐人無力的歎氣,然後繞過半空中逐漸消失的人頭走向那邊的少女。
深綠色基調的西裝製服的背上,棕色的長發筆直滑落。肌膚的色澤十分的白,但最近臉頰終於回複了薔薇一樣的紅色。
穿著黑色長筒襪的纖細雙腿向前伸出,拖鞋前端啪嗒啪嗒的晃動著敲擊著磚石,這一心仰望天空的姿態看起來十分的可愛,桐人在庭園入口處停了下來手扶在樹幹上,無言地望著少女。
不經意間,她轉頭望向這邊,一看到桐人就笑了起來。緊接著露出清爽的表情閉上眼睛,呼,表情十分安逸。
桐人苦笑著走進長椅,搭話道。
「久等了,亞絲娜。」
亞絲娜抬起頭望著桐人,有些不滿地訴苦。
「真是的,為什麼桐人你總是喜歡躲在陰影處看我啊?」
「抱歉抱歉~」
「嗯,難不成桐人,有跟蹤狂的素質也說不定~」
「誒.....」
呆愣了一會,桐人一巴掌貼在自己的臉上。
「你要說跟蹤狂的話這邊的神明大人倒是更符合啊……」
在露出一副討厭表情的亞絲娜身旁坐了下來,桐人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啊啊...好累啊...好餓啊..」
「怎麼感覺你像個老頭子啊,桐人?」
「實際上這一個月就如同長了五歲啊...還有就是——」
雙手擺在腦後,桐人側目望著亞絲娜的臉。
「並不是桐人而是和人喲。在這裏叫網名可是違反規則喲。」
「啊,這樣啊。不知不覺中叫著桐人就習慣了…沒事就這麼叫啦了!不會暴露的喲~」
「本名和網名差不多一樣。....嘛,我想桐人應該已經暴露了.....」
「不會暴露的,因為桐人你起名字的風格的確很差,叫桐人的話很容易就能聽出是種愛稱嘞。」
這次,涅普頓也冒出來了,衝著桐人做著鬼臉,然後後麵的托奧弗一臉嫌棄地瞅著夫妻倆,好像在看什麼垃圾似的凶惡眼神。
【你這完全就變成了凶神了好吧。】
桐人心裏嘀咕了一句,然後正正坐姿,盯著托奧弗。
「我說啊托奧弗,就算指示突然更變了你也沒必要這麼計較吧。」
「借你的話,要是結衣處在這個情況你會怎麼辦?」
「呃…」
桐人自覺地閉嘴。然後後麵的涅普頓和亞絲娜就在那裏偷笑。
是的,托奧弗之所以對桐人他們倆怨念極大的原因是,本來已經完成的,將亞絲娜救出ALO的指示明明都已經顯示完成了的。可是,先前的尷尬情況又出現了:
完成度清零,指示內容更改為「協助桐穀和人找到並且解開冰之狙擊手的心結」這樣的內容。
於是托奧弗當時就爆了無數句粗口並且表示堅決不完成指示靠吃能量過活。
雖然這很明顯非常的不現實。
現在桐人所在的這個學校,實際上是為了那個事件而設立的特殊學校。這裏上學的學生,全部都是在初中,高中時代被卷入事件中的舊SAO玩家。除了那些熱衷殺人的橙名玩家,要在此處進行勸導並有些進行一年以上的治療以及期間被觀察的義務之外,包括桐人在內因為自衛而向其他玩家動過手的人也不在少數。不過,因為沒有偷盜,恐嚇的犯罪記錄從而也不會留在記錄上,也不會被查到。
當然,使用愛因格朗特的名字的在這所學校裏是基本上被忌諱的。隻是不知為何容貌和SAO時幾乎一樣。至於亞絲娜之類的非常強力而有名的玩家,在入學之後像是馬上就暴露了,桐人則在一些SAO老上層玩家之間,有時候也會因為以前的稱呼中有許多相同的部分從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本來就是,要將所有的事情都當作沒發生才是不可能的。在那個世界體驗到的,並不是夢境而是現實,每個人都隻能用自己的方法來妥善處理這些記憶的。
當然,這隻是對於人類而言。桐人現在是真的受夠了灰發神明的各種騷擾。就因為新的解封指示跟他有關。
但是他發牢騷也正常。這麼久以來他們接觸的都是幻想係的遊戲,大部分都是使用刀劍弓弩,最多就是暗器或者魔法之類的。哪裏接觸過槍械類的遊戲。至少桐人醒過來這麼久,就沒聽說過。有哪一款以槍械為主的大型MMO。而聯係狙擊手的話,毫無疑問會與槍械,狙擊槍這類的東西掛鉤。當然,也不排除在ALO這樣的奇幻係MMO裏有極其強力的弓箭手獲得這樣的稱號。
結衣的確創建了新世界沒錯,但那並不意味著ALO徹底的消失了。ALO隻不過是作為純粹的物質世界被結衣改造並且分離出去。原本的那些玩家的資料,數據庫啥的並沒有被影響。因為奧博龍是切斷了所有角色與玩家的鏈接,並且把須鄉儲存在自己體內的數據連同原件個拷貝數據都給毀了。被改造的是被分離出去的異世界,而不是遊戲世界。那邊的世界的覆滅是沒可能轉過來將現實世界的東西給摧毀的。當然,桐人的事情純屬意外。
所以,極有可能ALO裏存在著一個非常強力的射手沒被找到。並且可確認的是,桐人和這個人的關係絕對不一般。接下來就是對於這個目標的性別的猜測了。
隻是亞絲娜表示如果是個女生的話,要是桐人拿不出合適的理由,她會讓桐人明白什麼叫做男人的痛苦。
所以桐人壓根不敢再造次了。和西莉卡她們的聯絡也少了很多。
亞絲娜的左手抱著放在膝蓋上的小藤條籃子,桐人把她的左手拉過來,兩手緊緊包住。仍然是那樣的纖細,但和醒來之後的相比還是要豐潤一些了。
雖然說,因為托奧弗的治療,亞絲娜在醫院裏直接就奇跡般地恢複了。可是,因為還是不放心一個兩年都沒有運動跡象的人突然劇烈的運動,總是要不斷地接受各種檢查和康複測試,並且為了趕上兩年遺漏的學業,少女的生活可謂是一瞬間變得艱辛無比。桐人每次去看望亞絲娜的時候,愛人那滿臉的愁容和極其辛苦的鍛煉,都讓桐人由衷的心痛。
一想起那個時候,桐人就不知不覺的握住亞絲娜的手纖細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撫摸。
「...桐人。」
聽到話語聲,少年抬起頭,亞絲娜則是臉頰微紅用呆呆的聲音輕聲說道。
「你不知道嗎?這裏,從主食堂可以看到這裏的全部景色喲!」
「嗚啊……!」
趕緊抬起頭。確實樹木的上方,可以見到校舍最上層的巨大采光玻璃。桐人慌忙把手拿開。
「真是的……」
亞絲娜吃驚地歎了一口氣,隨後又把臉移開。
「對於你這種心不在焉的人,我才不給你吃便當呢!」
「嗚啊,原諒我吧!!!」
拚命道歉數秒後,亞絲娜終於笑了起來,打開放在膝蓋上的籃子。拿出一個用餐紙包住的東西,遞給桐人。同時,有兩個同樣的東西自動浮起來,飄在空中。如果不是桐人有意提醒兩個完全不在乎周圍環境的神明大人,稍微注意一下人類的接受能力。恐怕現在兩個人之間出現的浮空的食物,會被人誤以為是超自然現象引起軒然大波吧。
提醒了兩個冒失鬼,桐人伸手拿過來,打開餐紙。這是餐館中賣的大號漢堡。香氣直擊少年的胃,連忙咬了一大口,桐人眼睛一瞪。
「這個....這個味道是...!!」
哢哢的咀嚼,並吞了下去後,桐人像是被什麼驚嚇到了一樣,睜大眼睛望著亞絲娜。
「誒嘿嘿,你記起來了啊。」
「怎麼會忘記呢。這是在七十四層的安全地帶那裏吃過的漢堡啊……」
「是啊,雖然要再現醬汁的味道是很辛苦,但也不是不可能的。要模仿現實中的味道那邊也是花了很大的工夫,而這次要再現這個味道,這邊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啊。」
「亞絲娜……」
想起了那些幸福的日子,內心就像被傷感的暴風雨狂吹一樣,桐人停止了思考,再次望著亞絲娜。
亞絲娜也相應的直直望著他,微笑著低聲說:「嘴巴上沾上蛋黃醬了喲~」
「而且,如果沒有托奧弗直接從遊戲裏拿出來的話,或許還會更累一點…啊對了,桐人,你那邊是原味的醬汁哦,托奧弗拿出來的。」
「嗚呃…咳…咳——」
桐人發出了連續輕微的咳嗽,然後哭喪著臉。
【把我的感動還給我啊!!!】
少年心中發出悲痛的呐喊。
————希望能喜歡喲—— ——
等到桐人吃完了兩個大漢堡,亞絲娜吃完一個小漢堡的時候,午休時間也沒剩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