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唇邊掛著嘲諷的笑,倒是真的沒有力氣再惹怒他了,仰躺在草叢裏,嗅著混著泥土的草香氣,夏風微微拂過,說不出的清涼,連帶著屈辱感也消減了幾分。
過了很久,在她以為莫及染已經離開時,一聲低沉緩和的聲音徐徐響起,空曠幽遠,仿若來自天邊,“對於玥玥的事,我不曾怪過你。”
長安聽到此話,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而莫及染已消失在青青草地上,在遙遠的天際,低垂的藤蔓下,留下了一道狂傲而孤寂的身影,刻著陽光清冷的斑駁。
莫府布局精妙,在莫府初建時,一位雲遊四方的方士恰恰路過,因與莫及染脾氣性情相投,當下大筆一揮,為莫家的府邸畫下詳盡的建造地圖。
莫府看似不大,卻浩入瀚海,布局精妙,一草一木,皆是經過悉心布置,用以迷惑敵人。一方小小的地盤裏,錯綜複雜的路線,遮天蔽地的藤蔓,埋伏機關,數不勝數,稍一走錯,萬劫不複。
望月閣,正是莫府最特別的一處。
自底處曲徑通幽處,一階階竹製台階用鐵鏈層層累積,周圍被茂密繁盛的藤蔓完全覆蓋,若不是仔細查看,很難發現這麼一處幽徑。
經過曲折盤繞的台階,峰回路轉,漸聞水聲潺潺,行至頂端,眼前則是豁然開朗,有亭翼於泉上,依山傍水,乃是古樸長亭——望月閣。
蒙蒙撥開層層藤蔓,向下看去,諾大的練武場內,長安小小的身軀,擺成“大”字型,認命般的癱倒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他笑搖搖頭,摸摸鼻子,看著慵懶地側臥在竹藤的莫及染,道:“看來她被大哥折騰得夠可以,隻是大哥,這樣著急下猛藥,會不會適得其反?若是她一時承受不了……”
莫及染翻看著手中的竹簡,將斟好的百草酒一飲而盡:“她的心中有未了的事,哪裏能輕言放棄?何況她又是牛一樣的倔脾氣,指不定她現在想著怎樣剝了我的皮最好。”
蒙蒙有些幸災樂禍:“確實有可能,背地裏搞小動作,她尤其擅長。大哥你可以時刻小心了。”
莫及染心中甚是煩躁,將竹簡隨手拋開,不知從哪扯出一把鍍銀邊框的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
扇子呈黑色,用的是落日帝國上好的雪鬆木,做工精巧細致,仿若一件極其精美的藝術珍品,扇麵上麵清晰可見一輪圓月,扇柄出依稀刻著字跡。
莫及染修長的指尖拂過扇柄的字跡,心中越發煩躁,扔了折扇,走到窗戶旁,撩開重重藤蔓,似是對蒙蒙說,又像是將這句話映在自己心底:“不知不覺,三年已過。”
他眸色微深,麵上是曆經滄桑的風霜,雖看不見,卻是刻在骨髓裏的。
蒙蒙自是知道他口中的三年代表著什麼,斂了笑意,神色多了些凝重。
“三年前一役,落日帝國大敗,主君流落雲起帝國為奴已有三年,當今帝王雲清澈懷有仁心,或者覺得淪為喪家之犬的王不足以為慮,因此隻折辱,還未下殺手。但朝中大臣,多有反對之人,都巴不得雲清澈殺了主君,以絕後患。”莫及染冷哼一聲,眸中含了殺伐果斷的冷酷。
蒙蒙點頭:“王現在處境很是危險。”
莫及染的視線從長安身上轉回,望著天際的一片雲,下定決心:“所以,我們必須將預計的時間縮短一年,王一日還留在雲起帝國,麵臨生與死的隱患越多,至於姬長安,傳言中的宮靈巫女,倒真不是吹噓,她身上的秘密,超乎我們的期料,也不枉我費力曆練她。”
蒙蒙讚同地點點頭,忽然想到一件事,張張嘴,不知說還是不說。
“有什麼話你直說。”莫及染蹙眉。
“大哥,小姐救得那人應該是雲起帝國上任祭司吧,雖然於晝總想拉攏莫府,但他一向愛權愛財,因著我們的人的賄賂,他對王的事情也保持中立,對我們有益無害,而沐星詞,此人正義凜然,心機深沉,若一旦回歸雲起,那將來。。。。。。”
莫及染沉默,沐星詞在三年前無緣無故失蹤,於晝憑空出現在雲起帝國,成了新一任的祭司,這背後發生了什麼事,路人皆知。若沐星詞重掌祭司一職,定會重整內頓,那個時候,王也就危險了。
沐星詞的存在,對他們,對整個落日帝國而言,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莫及染心煩意亂,不願談論這個話題,重重扔下藤蔓,一道寒芒劃過,三根銀針準準射進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