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觀臉色一黑,下意識地想要開口說“怎麼可能”,卻被媽媽忽然伸過來的手指輕輕點住了嘴唇。
“你先不要急著否認,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
她隨即又收回手指,輕笑著摸了摸時觀的腦袋。
時觀已經很久沒有被摸過腦袋了,一般都是他摸時悉和秋晨的。
這種感覺……有點讓人懷念啊。
“我不反對哦。”
她樂嗬嗬地笑著,一下子竟然讓時觀生出了幾分慈祥的感覺來。
久違的感覺啊。
時觀看著母親一時居然啞然失笑,心中的鬱悶也少了很多。
至於她說的不反對,是要反對什麼,時觀也已經不在意了。再糟糕的情況,能糟糕到分離數年之久麼?
跟前的這個女人對時觀而言,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就好像是穿越時光的隧道直接來到他麵前一樣。也許是因為血緣的關係,時觀自骨子裏對她就有著親切感。
可時觀不那麼想。
時間是真實存在的,以前對於他們的怨恨還是想念,甚至不知從何而來忽然生出的感激,早就如流水一般從他的心頭流過了。
血緣關係說起來本來就不是什麼玄學,作為一個真實的地球人,又沒有什麼血脈遺傳這種東西。親父子尚能反目,依靠相同dna就建立起來的關係也不是那麼牢不可破的。
所以,時觀固執的認為,這一切都源自於眼前這個人本身的個人魅力。
至於到底是不是……
有那麼重要嗎?
時觀一下子對於「重逢」這個詞有了更加樂觀的看法。
“不過嘛,阿觀看上去一直都很平淡誒。”
“啊?”
“對對對,就這種疑惑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
“沒可能吧。”
“有的啦!哎呀,說說你最近在幹什麼嘛,總不能除了談戀愛什麼都沒幹吧?”
“……”
——
“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嗯。”
底圖聲的眼神反複在疑惑和理解之中交錯著,以至於到了後來,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麼了。
“值得做到那個地步嗎?”
“嗯。”
“你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
他沉聲說道,擺出了上位者的那種氣勢來,身邊的氣場也一次又一次地散發出來,也一次強過一次。
可是,他還是沒有辦法撼動眼前的這個人。
他的女兒。
“不是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了嗎?”
瑣寧麵色嚴峻而又清冷,隻有眼皮閃下去的那一刻才能讓人稍稍感受到她內心的不安,可是稍縱即逝,之後也還是隻能從她的瞳孔中望出堅定來。
“你明白,僅憑我們現在的實力,不可能把所有藏著的東西連根拔起的。”
“是的,我明白。”
“所以,你還是決定離開?”
“……嗯。”
底圖聲低歎。
他的威嚴仿佛是被歎出了體外一般,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不少,於是原本被他隱藏起來的那股淡淡的悲傷感,便盡數體現在他的臉上了。
“若是我不在位,你也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嗎?”
“不……不會。”
“那我此刻便脫下王冠。”
“你懂我要說的原因。”瑣寧的視線飄向他處,卻還是不住地往底圖聲身上鎖去。
奇怪,室內怎麼會有風呢。
室內當然是沒有風的。
底圖聲沉默了許久,他慢慢走到瑣寧的麵前,輕輕地脫去了她身上披著的華貴至極的外套。
若是放在平時,瑣寧此時已經出手了。
但現在,直到她的手臂裸露在空氣之中,她也沒有絲毫的反感,任憑粗糙的手掌撫在她的臂上,她也說不出哪怕一句話來。
一開口的話,眼淚就會掉下來了。
“這樣也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