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雨，葵
當我一路衝回家的時候，我的衣服已經被雨弄得透濕了。
“呼……哈……”我跌跌撞撞地走進了屋子，伸手解開了衣服的扣子，把它揉成一團，直接扔到了客廳的正中央。
不管了！等會再去清理它們。
在下一刻，我鑽進了浴室，站在了蓮蓬頭下，讓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淋至全身。
溫暖的水流像是眼淚一般順著雙頰淌下，我閉上眼睛，低著頭，用力地揉了揉鼻梁和臉頰。
我想人大概都是喜歡水的，就像這樣——站在大功率電熱燈下，讓溫暖的水流經身體，讓自己的身體溫暖的喜悅，像是重溫母親的溫暖，又像是重溫過去寂靜的溫柔。
“如果在外麵淋雨了，就回來先洗個熱水澡，然後再把身體擦幹，不然會感冒。”這是很早以前，在我小時候的時候母親對我說的，這個習慣我當然也沿用至今。
直到足底的也寒意被熱意驅逐之前，我一直站在蓮蓬頭下，水流落地的聲音仿佛和窗外的雨聲交織在了一起。
一路上的疲憊感也在慢慢消退，緊繃的神經也慢慢鬆了下來，大腦也開始變得空蕩蕩的。
但是有一副畫麵卻在眼前揮之不去。
那個女孩明亮的雙眼，那份細膩的溫柔，還有她清冽而美麗的身姿，以及……
那份近乎遙遠的孤悲。
＊＊＊
等到我從浴室出來，換上幹爽的衣服之後，我才回身去收撿散落在客廳裏的衣物。
從玄關到客廳，再從客廳到浴室，褐色的木板上沾滿了深色的水漬。
書包雖然濕了，但萬幸的是裏麵的書隻打濕了一點點邊角，放在桌上晾一晚上，明天就應該能正常用了。不過背包還是要找個地方晾幹啊……
我這麼想著，把衣服都收進了洗衣袋裏，而後用拖把把地板上的水漬清理幹淨了。
而後我倚靠在窗邊，一點點地把衣服和洗衣液塞進洗衣機裏，聽著機械的轉動聲和水流擊打的聲音。
豆大的雨點落在了窗外的寬葉梧桐上，聲音就像是醒竹那樣清澈而富有節律。
不過節奏似乎要快得多啊。
就像是馬蹄，又像是搖晃著彩虹糖的袋子。
嘩嘩嘩……咚咚……就像是這種聲音，如同自然的呼吸。
那次的疑惑到現在都沒有解開。
“你看見未來了嗎？”我喃喃自語。
或許我真要去當麵問她這個問題了，可是就憑現在的關係，就算去詢問，也隻能落得一個“不知道”之類的回答吧？
我還需要機會，去更靠近她一些。
我感覺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唔……
總之，再試著靠近一些吧。
叮咚~叮咚~
正當我閉目養神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誒嘿？”
我愣了一下，看向了門口，門鈴還在叮叮咚咚地想著，應該不會是那種路過小孩子的惡作劇。
那又是誰呢？難道是老爸老媽？可是他們隻會在新年的時候回來啊。
我撓著頭，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那是一個出乎我意料的人。
或者說那是一個早該意料到，卻又忽視了的人。
站在門口，微微抬起頭的，就是葵。
那個在半小時以前與我告別的女孩，現在穿著和服，站在我的麵前。
左側由黑色的底，以及梅花和白色菊花花紋組成，美麗細膩的紋飾從掛襟一直延伸到前身頃，描繪出如同梅樹與菊相互交映的圖畫。而右側則是粉底白線的剪裁與縫製，細密的暗紋和白色的線繪出無數淺色的碎花和白菊，兩側用了不同卻又能相互融合的色調和畫麵，就像是畫家把構思精妙的畫作應用於這套衣服上了。
每一筆都像是思索已久。
她的頭發被她挽成了高高的發髻，又用纖長的發簪紮好，小而巧的金色墜飾閃著漂亮而細碎的光。
我覺得任何一個女孩這樣打扮都會變成古典美人。
而如此打扮的，則是站在我麵前的葵。
不過……說實話也是古典華貴得有些過頭了。
“晚上好，曉同學，抱歉打擾了。”
她微微欠身，那白皙的脖頸卻讓我有些移不開眼，也讓我感到了一些驚恐。
接著她伸出手，遞給了我了一個袋子，袖襟也滑落至手肘，露出她手腕上的金桔色繩結。
而那個袋子裏裝著的，則是我的衣服，也就是我給她擋雨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