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號偵查員，隸屬平京情報局，名叫袁立。”紅臉黑發的提夫林站在楊洛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頭顱特化出來的骨質雙角被悉心地保養過，就算此時他穿著的是一套普通的工作用西裝，楊洛也仍然能察覺到一種優雅的氣質從這位具有一半惡魔血統的中年人身上悄無聲息地擴散著。不知為何，雖然提夫林戴著一副普通文職人員常用的金絲眼鏡，也沒有留胡子，可無頭騎士卻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個用金鏈單片眼鏡擋住狡黠目光、手撚著兩撇精心打理的八字胡的提夫林形象。楊洛覺得這或許是情報人員隱藏身份的手段帶給他的錯覺，也就沒有太過關注這個不算重要的細節，轉而仔細打量起提夫林的外貌，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自己在地鐵上認識的那位提夫林老哥。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首先他隻與提夫林老哥匆匆地見過兩麵，無頭騎士浩浩蕩蕩的精神力帶來了紛繁的感知和破碎的記憶，這些混亂嘈雜的聲音很容易把簡單的訊息掩蓋掉，而楊洛很顯然是忘了提夫林具體長什麼模樣了。誠然麵前這位提夫林的聲音和外貌都與自己印象中的提夫林老哥很相似，可是要將兩樣東西在不同的時間點上進行比較，至少還需要第三個同類物作為參照對象，而楊洛根本沒有見過其他的提夫林，於是一個很重要的邏輯漏洞就沒辦法完全排除——當判斷相似的A和B是否是具備等同意義的不同物體的時候，我們首先要知道這一大類的物體是否全部處於某個特征的涵蓋之下，由此在進行甄別的過程中再將共同點排除掉。也就是說，在楊洛沒有見過更多的提夫林是何等外貌何種脾性的前提下，他不能確認提夫林的長相是不是都一個樣，而在這個命題存在的時候，自然也沒辦法將長相類似的袁立和之前地鐵上的提夫林對應起來看待。
正因如此，楊洛沒有在袁立跟他問候的第一時間做出回複，他還在思考該用哪種方式展開這段對話——如果袁立就是自己認識的提夫林，那麼無疑他應該表現得親切一些，以免冷淡的態度讓二者之間的關係產生不好的變化；但如果是相反的情況，那麼這種過於親密的問候或許會驚嚇到情報人員出身的袁立，給他一種不正經的壞印象。作為日後要共事的重要夥伴，楊洛可不希望在一開始就讓對方產生負麵的看法，這很可能會影響到袁立對他的忠誠度——雖說這位提夫林情報員還沒真正在楊洛自己建立的情報機構中入職，無頭騎士卻已經開始思索怎麼讓他為自己賣命了，細想起來還覺得有些羞愧——然而情報機構或者特務機關從來都是以這樣的身份存在於組織中的，由於工作需要他們必須知道很多本應嚴防死守的秘密，大量的有效信息也很容易讓他們在其他人身處局中的時候超然世外，甚至將重要的情報透露給敵對勢力。這種遊刃有餘的態度引起懷疑和猜忌也在所難免，不受信任的情報人員往往難逃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宿命，這也是楊洛選擇提夫林的原因：相比起其他在平京市政府中任職的情報人員，這位袁立好歹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與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兩人的交情雖不算深可也聊勝於無，總好過在餘下的名單裏胡亂挑選一個。
好在袁立並沒有無頭騎士這般沒來由的謹慎，他發覺楊洛沒有回答的時候就迅速抬起頭來，似乎也有些許的迷惑，可是很快他便和藹地朝楊洛伸出手，咧開長著尖牙的嘴笑道：“小夥子，沒想到咱倆這麼有緣，見了三次麵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