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托拉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一個散布恐懼的偽神?”無頭騎士開始提問,他希望從商戰林這裏得到更有價值的信息,安托拉的起源和異變都不是問題的核心,神性的影響同樣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解決,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那些邪教徒倚仗的血肉詛咒和負能量魔法的源頭究竟是什麼——從商戰林之前的描述來看,安托拉這個產生了神性的宇宙生物應該代表著知識和智慧,然而在平京出現的這股力量無比邪惡,很難讓人將兩者聯係起來。
商戰林重新注視著石碑,他身上那股人類的親和力驟然消失不見,淡漠的神情就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隻有那塊石碑能吸引他的注意。然而商戰林仍然在說著話,隻是楊洛不清楚這是不是對問題的回應:“安托拉是智慧的使者,它的精神世界就像是一座無窮無盡的圖書館。但是安托拉已經死了,龐雜的知識失去了妥善的保管四處分散,而我的意識隻能捕捉到很少的一部分……”他的語氣中滿是惋惜和悲痛,無頭騎士不知道在商戰林生活過的安托拉位麵,那裏的人類究竟是有多渴求知識和智慧。但他們始終沒有將這些與生俱來的天賦看作自己應得的獎勵,而是匍匐在強大的宇宙生物的壓迫下,小心翼翼地順從它的意誌,不論是和平的、狂暴的還是血腥的,安托拉主宰著一切,而這些人類感懷著施舍般的恩澤,並心甘情願地為此獻出生命。
楊洛不能理解另一個位麵的人類怎麼看待不知邊際的世界,他也同樣不期待自己的想法能被安托拉位麵的商戰林理解,因此他隻是在交換信息,而沒有對任何事件發表自己的評價,也沒有要求商戰林對疊加效應和安托拉邪教的所作所為說些什麼。
“你知道安托拉在我們的世界做了什麼嗎?”楊洛繼續提問道:“它——不對,你蠱惑了一些人,讓他們用血肉儀式和邪惡的祭祀傷害其他的人類?”
商戰林麵無表情地說:“知道,那又如何。”
無頭騎士握緊了拳頭,卻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商戰林沒有得到回複,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講述著他自己的故事:“在我們的位麵,數不勝數的人都隻有主動向安托拉獻上生命和靈魂的全部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們的才學,我們對社會的貢獻,我們在一生中得到的所有體會和感悟,最終都是為了交付給安托拉保管。它不僅僅是一個至高的統治者,還是我們所有人類記憶的數據庫。”
楊洛對此不置可否,他確實沒有體會過商戰林的感受:當一個擁有獨立自主意識的強大個體與你所在的文明並行了成千上萬年,它不但見證了這個族群全部的曆史,而且還受到你祖先們的崇拜和讚美,甚至它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文明的進步,不止你一個人,構成整個社會的所有個體都是一樣,血脈中皆是那個強大個體的遺贈——在這種前提之下,沒有任何人能拒絕安托拉的索取,就如同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們在死後被自然環境分解成小分子的無機物,重新回歸到地球的物質和能量循環當中,安托拉位麵的人們隻是將他們的知識和智慧返還給“贈予”他們這些的安托拉。即便思維的能力確實源自他們本身擁有的大腦,但在整個社會群體的共同認知下,安托拉是他們開啟靈智的根源,而這是一種被稱作“傳統文化”的種族內涵,就算不能被旁人理解,也不會平和地輕易改變。
這一係列的邏輯是站在商戰林和安托拉位麵的角度考慮的,固然是看似無懈可擊的完美閉環,可是任何一種“傳統文化”都是要基於特定的誘因才能發揮它本來的作用的,並不是所有的情況都適用於某一種“傳統文化”占據主導地位,如此在大方向上才是絕對正確的。因此,在安托拉教派以這種血祭的辦法攫取它本位麵的知識時,可以看作是春天播種的農民在秋天收獲了應得的作物,而這個原本溫和的教派在跨越了位麵的阻礙來到地球時,他們就成為了隨意犧牲教徒生命、不顧法律和製度的約束肆意妄為的邪教——正所謂“淮南之橘,淮北為枳”,安托拉不會明白,像血祭這種在他所處的位麵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這個位麵根本行不通。
即便安托拉明白,它或許也根本不會顧及凡人們的秩序,神性既然能讓一個本來溫和平靜的宇宙生物變得殘暴而貪婪,自然也可以讓它更加狂妄。可是楊洛仍然抱有一絲希望,他期待著同為人類的商戰林會明白不同的製度對相同事件的容忍能力存在差異,於是無頭騎士試探性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今非昔比,我們有自己的規則,而這裏不是你們的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