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晨曦自遙遠東方的地平線上灑向這片荒漠時,守護者小隊的幸存者們坐在廢墟上,個個臉上寫滿疲倦——
凱在為越野車進行最後調試,光和普露托相互依偎,瑪琪則躺在艾爾莎懷裏熟睡。心如刀絞的艾爾莎甚至沒有臉麵抬頭直視那些遇難的戰友。
曾經精心照料過迪娜的醫生和護士因她設置的炸藥被炸得粉身碎骨,斑斑血跡與塵土一同黏在被熏黑的牆體碎片上,光和凱竭盡全力才從廢墟底下挖出一隻斷臂、兩條斷腿以及他們的某些個人用品;教會迪娜許多食譜的食堂阿姨更是屍骨無存,她的房間離動力機關區域最近,當發電機被引爆後,她和那個房間被瞬間蒸發。
破了個大窟窿的基地已徹底報廢,眾人花費近一年打造而成的家園一夜之間化為烏有,隻因那個人。
艾爾莎無比自責與懊悔,她恨不得以死謝罪,可眼下正是缺人之時,更何況就算她死了,又能讓這一切複原嗎?另一方麵,她還是無法狠下心來憎恨背叛了眾人的那個妹妹,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裏,她還隱藏著一絲期待,她認為迪娜會做出這些事都是阿爾宙斯的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是被操控的。
“行了。”凱扭動鑰匙,越野車的引擎旋即發出轟鳴,他將頭探出車外對廢墟裏的隊友喊道,“上車吧。”
聽到這話,艾爾莎背起瑪琪,六神無主地走向車門,光正準備起身跟去,卻被普露托拉住衣角。
“不幫阿姨他們……修個墳墓嗎?”眼眶濕紅的普露托凝噎道。
“要是在這裏立那種東西,沒準反而會引來盜賊。”臉色蒼白的光語氣無力,“讓他們隨風去吧。”
“可是……!”普露托仍不願放棄,“至少,至少這樣能讓我們以後回來的時候找到他們安息的地方啊!”
“我們試過了……”光似乎想起了某些悲痛往事,“但是那些為戰友修建的墳墓,等我們回去祭奠時無一例外都被挖開了,盜墓者以為墳墓裏肯定會埋些有用的東西,哪怕就是不起眼的槍械,首飾,任何紀念品都會被他們拿去賣。”
光的拳頭咯吱作響,“時代已經不同了……”
“還是少玩你的浪漫情懷吧,公主殿下。”凱不屑地瞪了眼後視鏡裏的普露托,“再拖拉下去阿爾宙斯的軍隊就追過來了,他們會直接把這裏炸得連渣都不剩,你就是立起再多墓碑第二天還不是都沒了,別瞎浪費我們的時間,快上車!”
普露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同時也徹底體會到現實的殘酷,於是她任憑光把自己拉上越野車,載離這片絕望廢墟。
越野車向著西北方高速行駛,一路上沒人說話,或許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吧。
究竟接下去該去哪?該做什麼?
普露托心裏沒底,也不敢問,擠在後座上的她感覺自己是那麼格格不入,甚至有種疏遠感。
就在這時,普露托感覺左手被人緊緊握住,她側頭一看,光正緊咬下唇,皺緊眉頭凝望窗外:微顫的手掌告訴她,他在忍耐,他的憤怒與悲傷不亞於她,他也想讓那群人能有個死後之所,然而他卻做不到,怒火正是來源於這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現狀。
飽經滄桑的戰士在麵對這種場景時要麼失聲痛哭絕望咆哮,要麼不發一語默默堅持。
普露托明白,光選擇後者,並非他堅強,而是他的身份要求他必須這麼做,如果身為隊長的他崩潰了,失控了,那這隻前途未卜的隊伍也將隨之隕落,到那時,別說為隊友報仇,就算自身也難保。
這兩年間,光就是這麼壓抑著自己,一步步走過來的,比起戰場上的驚心動魄,臨戰前的生離死別。也許最讓他感到恐懼與痛苦的,其實是這份無可奈何的屈辱感。
死亡從來不是輕鬆的事,對外人而言,死者不過是統計數字。縱然能聽到幕後詳情,最多也不過是流下幾滴同情的眼淚。
可對親身經曆了這一切的人來說,死亡帶來的事物與情感遠比死者離去的影響還要深遠得多,那絕不是簡單哭幾下,互相鼓勵幾聲就能填平的傷痕。
普露托閉上眼睛,盡量用自身的平靜來撫慰光的顫抖,她知道,此刻唯有自己的溫暖能夠遏製住他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