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遠誌對王寒做了個手勢,示意王寒安靜,胡曉也摘下了耳機。
“什麼事?”
胡曉輕聲的問。
“噓……聽。”
盛遠誌指了指胡曉的上鋪。
哪裏傳來微小而清晰的聲音。
“什麼啊……太犯規了……簡直就是……就是虐待……”
“他在說啥?”
胡曉以看穿一切的姿態篤定的說:
“中二病犯了。”
大家都隻當安適歐在說夢話而已。可是,安適歐並沒有做夢,甚至連他究竟有沒有睡著都不清楚。
晚上十一點,所有的燈都熄滅了。
晚上十二點,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淩晨一點,最後一個修仙者閉上了眼睛,任意識飄散在睡夢當中。
淩晨一點零一分。
安適歐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眼球沒有任何轉動,瞳孔也沒有變化。不是為了看清什麼東西,而是以使用視力之外的為目的,睜開了眼睛。
同樣,既不是為了說話,也不是為了吃東西,張開了自己的嘴。
一次性吐出了體內所有的氣體,卻不是為了呼吸。
身體像是到達了高潮一般,失控的反曲成弓,然後又突然回彈。
嘴裏發出了無聲的呐喊。
痛。
安適歐的意識仍舊有些模糊,但是神經傳來的信息卻異常清楚。
左手抓向右邊,卻抓空了一次。
抓住右手之後,以那個肢體為中心,把身體蜷縮了起來,試圖把全身壓在那上麵。
如果按住傷口的話,降低血流量,就可以一定程度緩解疼痛。但目前的安適歐,身上並沒有傷口。
右手傳來真切的疼痛,仿佛千萬根針在紮,又仿佛千萬把刀在刮。一下子好像血管漲的要爆裂開,一下子肌肉快要被烤焦,又感覺右邊的手臂隻剩下了骨頭,與空氣接觸,凍得嚇人。
血液在血管中爬行,感覺像是有一隻蠕蟲在自己的身體裏,在肌肉之間傳入傳出。
從疼痛的右手臂上,放出了電流,從右肩開始擴散,傳遍全身。
頭皮發麻,背上癢的要命,渾身開始出汗。緊接著開始犯惡心,肚子裏一陣難受,內髒開始翻湧。已經有異物,從腹中上升到嗓子眼,幾乎就要吐出來。
強忍住嘔吐的衝動,安適歐到床邊,開始往下爬。再怎麼說,不可能一直待在床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嘔吐的衝動就抑製不住了。
左手試圖鬆開右手,抓住梯子開始向下爬。
事實上,右臂的疼痛完全沒有任何減輕,即便左手放開,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黑暗之中,安適歐將腳向下探,探尋下層的梯子。
突然之間,一陣惡寒從右半邊身體發起,傳遍全身。
向下探的腳踏空了,身體不受控製的下滑,跌倒在了地上。
後背和膝蓋都撞到了硬物,隱隱作痛。隻是比起右臂傳來的疼痛,實在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勉強爬起來,就近踩了兩隻鞋子,扶著桌子走出了寢室。
走廊上的等都熄滅了,隻有一端有一點光亮,那邊是洗手間。
幹嘔了好一陣,結果卻完全沒有吐出東西來,倒是不受控製的流了很多口水,眼淚和鼻涕也完全抑製不住。
但是右手依然在痛著。
直接將水龍頭開到最大,用冰冷的水衝刷著右臂。在燈光下,那隻右手已經變得通紅,青筋爆出,和自己原本的身體交接的位置好像箍了一個環,出現了一道青色的印記。
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在用力,肌肉都繃緊了。
放鬆……
安適歐告訴自己。
放鬆……
右手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僵硬的肌肉也慢慢鬆了勁。疼痛感漸漸消散,隻剩下了飽脹感和僵硬感。
安適歐用左手輕輕拍了拍右臂的肌肉,使右手鬆弛下來,落在水池裏。
疼痛會消散,斷骨會愈合,但是傷疤無法祛除。剛才的疼痛感,其實隻是幻覺,是安適歐心裏過度緊張引起的幻覺,隻要意識清醒過來,就會消失。
安適歐背過身,無力的下滑,坐在了地上。
盡管並非死於自己的手,但那天下午那些人的死亡,已經確確實實的背負在自己的身上。這些人已經以“少女的哥哥”為代表,以現在接在安適歐身上的右手為載體,具象化為鑽心的疼痛。
和中二病相同,右手的疼痛沒有任何實際的理由,沒有邪靈寄宿其中,也沒有受到物理上的傷害。本不應疼痛的右手,隻是在主人的意願下,被附加了“疼痛”的意識。
但是和中二病又完全不同。盡管是幻覺,盡管並不應該存在,但是安適歐很清楚,自己的右手確實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