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玥、小玦的出現,並沒有改變她內心的荒蕪。
她覺得快要窒息了。
因此,顧北承說要重遊A大,她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她現在有疼愛她並且事業成功的丈夫,有乖巧的一雙兒女,而且找到了喜歡的工作……偏偏她就是無法填補心裏的空。
輾轉反側時,宋韶曼想,一定是因為她記得的人生不完整。
也許那段曾經,並非顧北承所說那般美好。
她此番前來,真正目的是想找回記憶。
“我在。”清甜的聲兒勾回了顧北承走遠的神思,他望向咫尺間清秀的臉龐,“小曼,我帶你到處逛逛。”
宋韶曼乖巧點頭,挽住他的胳膊,將腦袋依在他肘彎裏,“北承哥哥,讀書那會兒,是不是哪裏都是我們的約會地點?”
眼角餘光看到櫻花深處的老舊涼亭,顧北承勾起嘴角,領她走到亭子下。
宋韶曼打量紅漆剝落的柱子,“我們常來這裏?”
忽地抽出胳膊,他後退半步,從後麵環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們的心髒都長在左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他不久前發現,他這樣抱著她,他們的心幾乎完全貼合在一起。
僅僅隔著她的後背、他的胸膛。
“你喜歡這裏,無論是春天櫻花開,還是冬天雪落枝頭,有空就跑到這裏,悄悄給我寫情書……”
宋韶曼“噗嗤”笑出聲,嬌蠻打斷,“你不是說你追我麼?為什麼我給你寫情書?”
指尖撫過她的下巴,蔓延至耳廓,顧北承軟聲哄道,“是是是,我追你,我給你寫情書。你啊,躲在這裏幫我抄筆記呢。難得跟我吵架,也藏在這兒生悶氣。我呢,次次都能找到你……”
顧北承聲音低柔性感,宋韶曼聽得渾身酥軟。她靠在他懷裏,聆聽他均勻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侵染在花香裏的甜味兒……
漸漸地,她眼前掠過一幀幀影像。
年少恣肆的顧北承,竟是這般萬丈光芒,叫她挪不開眼。
記憶的閥門,“哢嚓”一聲,倏忽打開了。
很多往事,顧北承都說不清的細節,卻在宋韶曼的腦海裏徐徐展開。
如果他們的年少時光在她腦子裏是部電影,那必定是推敲細節的文藝片。
顧北承說到動情處,滔滔不絕起來。懷裏宋韶曼神色的細微變化,他自然觀察不到。
顧北承低淳的嗓音猶在耳畔,勾勒著往日的美好圖景。
宋韶曼的表情卻一點點僵硬:那些不堪忍受的記憶摻和進來了。
顧母用奶奶的命威脅她離開顧北承,她拿錢走人,顧北承因此對她恨之入骨……
為了錢,她重回顧北承身邊,做了兩年多見不得人、毫無尊嚴的金絲雀……
顧母相逼,顧北承要結婚,她不得不去會所陪酒……
顧北承和顧母的冷言惡語一齊湧向心口,她突然覺得呼吸困難,捂住胸口。背後傳來他的心跳聲,她覺得刺耳。
原來他們之間,早就隔了萬水千山。
她心裏還是愛他的。
否則她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失憶,享受顧北承的愛意與愧疚呢?她貪戀他的溫度與陪伴,這一貪,孩子都有兩個了。
宋韶曼知道,如今奶奶離世,顧母也在國外靜修,她最好的選擇,就是和今生唯一愛過的男人,攜兒女共度餘生。
但是她的心,為什麼這麼難受?
那些心如刀割的畫麵、撕心裂肺的喊聲,接連吞噬她的神誌……
“啪嗒”,她眼角滾落一滴淚水,在他手背上濺開晶瑩剔透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