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農家,吃的自然是農家菜,夏母的手藝比之阿姐不遑多讓,想必夏雪妍做得一手好飯菜也是出自她的調教。
席間夏雪妍的父母並不因為多了個生人而拘謹,眼中也隻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孩子。夏董多喝了幾杯,開始曆數他的奮鬥史,從院前一個的雞窩,發展到如今占地數千畝的農場,期間艱辛困苦自是幾多唏噓。張爍沒經曆過太多人生曲折,但也有足夠的閱曆,偶爾隨著夏董的講述插嘴上幾句,頗有點睛之效,使得夏董老懷大慰,將他引為忘年知己。
撤席之後夏雪妍陪著母親洗碗,夏母道:“你這學生倒是會話,稱人心意,老頭子好久沒這麼高興了。”
夏雪妍微微一笑,沒什麼。稱心如意又能如何,父親對著杜毅從來不苟言笑,到頭來你們還不是希望我能嫁給他。用這儉樸憨直的外表妝奩著你們市儈的本質,女兒的婚姻在你們眼裏,也不過是生意罷了。
她對這個家早就沒有多少留戀,所以她工作之後就從未向家裏拿過一分一厘。聽從父母的安排相親與杜毅認識,也不過是為了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很多時候,她倒希望自己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那就不會把自己的幸福也捆在家族的事業上了。
“弟昨來電話了,要家裏寄點錢過去,下午你跑一趟銀行彙帳吧。”
夏雪妍點頭接過母親遞來的銀行卡,懶得再問數目。二弟在外地上大學,花錢如流水一般,父母從不過問去向,她又何必多管閑事。反正這些家業,都是要留給那敗家的東西,早用晚用都是他在用罷了。要給女人買衣服,買首飾也都隨他去了,從上了高中以後不就如此了嗎。
從弟弟出世開始,她就注定了隻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女孩,早晚要嫁出去,不如讓這門親事鞏固家裏的生意更劃算些,不是嗎?
她從後院出來,看著廳裏在駐足等她的男孩,心想:若我什麼都丟下,隻要他,他會帶我走嗎?
這念頭也不過起了一瞬,她便自嘲地笑笑,走上前拍了拍張爍的肩膀:“走吧,老師送你回去。”
當夏雪妍從車庫裏開出那輛白色的座駕時,張爍一眼就認了出來,去年八月的報到日,他在校門口被這輛車鳴笛過。當時他以為是同屆某位富家子大張旗鼓地由人開車送來,未料到這車居然是夏老師的。
這輛寶馬75是夏雪妍剛考上駕照的時候父親送給她的,那算是一個驚喜,若是事先知道她肯定不會接受。夏董的本意是要女兒開著這車去學校上班,免得那些不開眼的窮老師不自量力來招惹她。
實話,效果的確不錯,夏雪妍難得用上幾次,便頂上了富家女的光環,學校裏的同事都對她敬而遠之了。所以她雖然是年輕教師中的佼佼者,卻沒有引來狂蜂浪蝶競相追捧,畢竟都是知識青年,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既然有車,幹嘛不住家裏,還特地在外麵租房子?”除了報到日那次,張爍沒見過這輛車在學校出現過,可見夏雪妍極少用它。
夏老師哧地一笑,道:“你不知道有錢人都喜歡自虐嗎?”這話時,她看了看後視鏡裏自家樓的寒酸樣,覺得頗為痛快。
張爍感慨道:“朵朵,我現在是越發佩服你了,有這樣的家境還出來辛苦工作,又是老師這種費神的職業。”
她衝他微微一笑:“現在知道你運氣好了吧?告訴你,我比你想象中有錢得多,要是娶了我呀,光嫁妝都夠你花一輩子了。還要老娘我軟硬兼施才肯就範,你就是一不知好歹的老頭。”
她這番話半是認真半是調笑,張爍也不跟她當真,順口道:“那麼我是傍上富婆了?虧了虧了,前兩個月都沒領工資,光義務勞動了。”
“呸,誰要養你這一點也不白的白臉。而且你都曠工一個月了,還有臉?”
車行得飛快,夏雪妍和張爍單獨在一起,總是心情極佳,就連開車也不像往日那麼緊張了。她時不時地看一眼身旁這個太過年輕的少年,心想那種負擔豈是他所能承受。
未及弱冠就要他擔負一個女人,家庭,責任,這無疑癡人夢。就算她那麼想,也隻是奢望罷了。若他願意帶她走,可以保證生活無憂。雖然她不問家裏要錢,但父母總會在她的賬戶裏定期彙上一筆,加上一早就已經交給她的那份嫁妝,存到現在,加起來都已經有八位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