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情侶並不比往日多,但花販子卻是隨處可見。醉Ω露Ω網每隔幾步就會看到一個捧著一大把玫瑰花的販子在人群中兜售,他們三五個人占著一條街,分劃著各自的範圍,似乎是一路人或者遵守著潛化的行規。
張爍路過一條長街時,看到三個販子圍著另一個花販,好像那人壞了規矩,在屬於他們的地盤搶生意,因而起了爭執。這種事,在地攤文化橫行的一些街道上經常見到,他也無意多管閑事,僅僅是被那喧雜吸引了一下視線。
隻是這一瞥,卻讓他不得不管。
與其他認出了那個被人影遮擋的婦人,不如他認出了那個女孩兒,對著那些無理喝斥著母親的花販怒目而視,絲毫沒有畏懼,有著超脫年齡的堅定與執著。
她從人群的縫隙裏看到了向她們走去的張爍,稍稍一愣,成功地認出了他,她伸手拉了拉母親的衣服,但婦人忙於向那些販子解釋著什麼,無暇顧及她。
當一個瘦弱的販試圖推搡強行逼她們離開的時候,一隻年輕而有力的手擋住了他。販惡狠狠地瞪向身邊這個多管閑事的少年,喝道:“幹什麼!”
“都是出來討生活,別做得太絕。”張爍情知這些販也不容易,這個婦人明顯是壞了他們的規矩才引來圍攻,不想惹起眾怒,話也帶了幾分客氣。
他相貌平凡語氣平實,但一身浩然正氣不怒自威,讓幾個與他年紀差不多大的販都生了退卻之意。
誰知那婦人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驚惶,立馬抱起女兒道:“我們馬上走,不在這兒賣了,對不起!”她是邊邊走,像見了鬼一樣逃離現場。
女孩不住地回看那個出手相助的大哥哥,不明白一向重禮節的母親為何不謝他一聲。爭端由一方的主動退縮而終止,眾人便都散了,獨留下心情複雜的張爍,在那人群中看著那對母女離去的方向,百感交集。
她難道,過得不好嗎?
胸中的疑問化作沉重的擔心壓得他根本割舍不下,就算知道她無意相認,狠心離去又如何,他到底是他的兒啊。
張爍狂奔起來,在人群中穿梭前進,那女孩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異彩,衝他笑了。抱著女孩的婦人根本走不快,他很快追上了她們,伸手把住她的花籃。
那婦人愕然看向他,臉上的驚慌更加明顯,吃吃艾艾道:“你,你,放開……”
此時他已經看清了她的臉,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眼角的魚尾紋記錄著她經曆的滄桑,他確認了是她,並未放手。既然她執意不認,他也不去強求,隻是道:“你的花我全買了,隻是我現在沒錢。告訴我你家住在哪裏,我給你送過去。”
“不,不要,太麻煩了,謝謝。”她倉皇地低頭,不忍去看他的眼睛。
“告訴我你住在哪裏,我給你送錢去!”他幾乎是用吼的把這句話喊了出來,婦人嚇得一呆,沒有回答,倒是那女孩子機靈,答道:“我們住在建國新村1棟,1號車庫裏。”
車庫……張爍的心抽動了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白如果不是因為經濟困難,她不至於冒著寒風出來賣花,可居然,困難至此?
某些住宅區的車庫的確是改成了出租屋,可那種沒有窗戶四季不通風的地方絕對是底層中的底層才會去租用的。她不是嫁到山東去,過上好日子了麼,怎麼又會落魄回到此地,淪落到要租住車庫的地步?
“回家,我馬上過去,回去等我,哪也別去。”他吩咐了一句後匆匆離去,婦人看著他的背影,止不住地落下淚來。
她現在急需幫助,可她萬萬沒有料到,會出手幫到她的竟是這個人。但除了他,這世上她還能依靠誰呢?
她千方百計地賺錢,替人洗衣服,做零工,甚至做計時幫傭,隻是想攢足錢,供那女孩上學。但她孤苦伶仃勢單力薄,除了維持生計,還要攢出一大筆學費來,實在太過艱難。
女孩的歲數該上學了,但戶口不在當地,要交一筆昂貴的借讀費才能讀書,對她來,負擔再重也要讓她上學。但她沒有門路,初回此地無法找到工作,這一個月的寒冬,對她們娘倆來,簡直冷到骨子裏。
她的家又散了,男人病死,族親仗勢欺人,丟給她們一筆微薄的生活費就將她們打發了,她這才發現沒有娘家人的護持,自己是那麼柔弱可欺。
她一路輾轉回到江蘇老家,家中父母早已過世,隻有大哥大嫂尚在。大哥是個心眼實誠的莊稼漢,一頭栽進地裏就不管家中閑事。她們寄人籬下,受盡了嫂子的白眼相加冷嘲熱諷,她自己可以忍,但不想孩子永遠低頭做人。於是辭了哥哥再往南下,終於到了這傷心之地,為何留下她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