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還是托江友信給張力送過去的。一個九歲屁孩，就算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吧，揣著一千幾百塊到處亂跑，總歸過於驚世駭俗。招搖也該有個限度不是？
本想要方文惕去，想了想還是算了。方文惕格局不高，未必能堪大用，許多事情不必讓他涉入太深。
製磚機交給張力加工，可以放心。動力部分是由我自己負責的。
我在廢品公司弄到一個廢電機，外殼、底座、軸瓦都還能用，就是線圈全燒壞了，需要重新繞過。十千瓦的電機，繞線圈的活計不輕鬆。這些日子，我的時間基本耗在這個電機上。維修部的事情都交給方文惕打理。
繞線圈是個細活，我名正言順躲進了梁巧的房子裏，美其名曰不想被人打擾。方文惕自然要囉嗦幾句，不過也不是當真吃醋。梁巧還，他也不至於當真打人家什麼主意。
他囉嗦隻是因為經常受我“壓迫”，找個借口反擊一下罷了。
這吃飯中飯，我沒有馬上擺弄線圈，而是坐在桌子邊喝茶，略略歇息一下。
梁巧收拾完碗筷，烏溜溜的眼睛老往我臉上瞟。
我笑道：“有什麼事吧，別憋著。”
梁巧就露出興奮的神情，道：“我哥來信了，信中很感謝你。”
“他感謝我幹嘛呀？我孩子家的，又沒做什麼，哪值得他感謝？要感謝的話，該當感謝我師父。”
“我知道呢，都是你幫的忙……”
梁巧輕輕咬了咬嘴唇，神態十足撩人。美麗女孩子這種不經意的動作，最是讓人心動。
“國強叔都告訴我爸了，公安局和七一煤礦那邊，都是你讓柳主任去打的招呼。”
我笑笑，擺手止住她：“巧兒，別了。都過去了。哎，你哥哥信上還了什麼？”
“他他就要提幹了，材料都報上去了。俊，提幹就是當幹部，吃國家糧是不是？”
看樣子，這丫頭是真把我當成什麼都知道的大能人了，一點不在意我比她了五歲。
“對。經緯哥是全師的大比武亞軍，隻要材料報上去，提幹是肯定的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是堂堂正正的軍官了。恭喜你啊，巧兒。”
梁巧興奮得臉通紅，羞澀地道：“那敢情好。要不，你幫我給他回封信好不？”
“你自己不會回信？”
“你知道的，我隻讀過學呢……”
我笑道：“至少你已經學畢業了，我才上二年級呢。”
梁巧怔住了，好像才剛想起這個問題。
眼見得一個含羞帶嬌的美人很不好意思地搓弄著衣袂，我就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惡趣味。人家那是真把你當成個人物才相求的。
再這些日子我在梁巧麵前的表現，哪有半點屁孩的模樣？
“這樣吧，你把信給我看看，好不？”
“嗯！”
梁巧使勁點頭，高興得不得了。
信疊得整整齊齊，可見在梁巧心目中的分量。這信是寫給梁國成的，估計梁巧去醫院看望老爹的時候，順手帶了回來。
梁經緯的字寫得不算漂亮，但很有力道，用一句老套的話來形容就是鐵劃銀鉤，力透紙背，頗有軍人的氣勢。一個獲得全師大比武亞軍的猛士，設或寫一手漂亮的瘦金楷，也委實讓人心裏別扭。
梁經緯在信裏了自己即將提幹的事情，卻並未透出任何驕傲的意思。這一點令我好感陡增——是個實在人。更多的是表示對梁國成的關心和對家裏境況的憂慮。有一整段是專門感謝的話，除了要好好感謝縣裏的領導，感謝“國強叔”，還特意提到了“柳主任的孩”。大約梁國成盜采事件告一段落之後，梁科長曾給他打過電話，對整個過程比較了解。
信中到他會在部隊好好幹，叫梁國成不必擔憂，所欠的債都由他來還。已經委屈了大妹，千萬不能再委屈了妹。
看得出來，他對這兩個妹妹很是關心。
“巧兒，經緯哥叫你再回去讀書呢。學費他會負擔。”
“我不。”
梁巧微微搖頭，語氣雖輕，卻異常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