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桂城,正是金桂飄香時節。漫天夕陽餘暉濃濃灑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給這座鋼筋水泥鑄就的繁華都市,平添幾分溫柔。
“祖傳老中醫,一指定生死!”大喇叭中傳來一陣跟這座繁華都會,完全不協調的刺耳聲音。
一輛鏽跡斑斑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車,車把手上插著一麵隨風飄揚的“韓字”醫幌,醫幌旁邊架著油漆剝落的大喇叭,反反複複播放著這兩句怪聲怪氣的話。
二八自行車的尾架上放著古舊藥箱,藥箱古舊,卻一塵不染,在夕陽餘暉下閃著因為年代久遠而包漿的厚光。
推著二八自行車的穿街而過的是一位青年人,一身藍布長衫早已洗得發了白,半長的頭發係在腦後,腳下卻踢踏著一雙髒兮兮的人字拖。
青年嘴角微微上揚,白皙的臉上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施施然走在人頭攢動的人行道上。
“這位大哥,你是不是尿頻尿痛尿不盡?我這有藥,包你一劑見效,三劑斷根,再展雄風。”青年賊忒兮兮地拉著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滾!你才有淋症,你們全家都尿頻尿痛尿不盡!”中年男子臉色霎時間漲得通紅,一手拉著女伴掉頭就走。
青年嘿嘿幹笑兩聲:“沒這個病?沒這個病你怎麼知道這個在中醫裏叫淋症?”
“大哥,記得有時間來找我啊,這是我的卡片!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診!”青年滿臉壞笑,將一張卡片悄悄塞進他的口袋。
“滾!”中年男子將那張薄薄的卡片揉成一團,隨手甩進路邊垃圾桶。
“誒誒誒,想要日行一善怎麼這麼難呢?”青年並不生氣,推著除了鈴鐺不響到處皆響的二八永久自行車,繼續前行。
青年名叫韓鴆,是桂城大族蘇氏長房的上門女婿。
那個春暖花開、滿城飛絮的季節,韓鴆好端端走在大街上,卻莫名其妙被蘇氏長女蘇嫣然從大街上抓回去結婚。
至今已是三年。
這三年來,因為他贅婿的身份,在桂城蘇氏家族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白眼,他的地位連別墅小區門口那條叫“大黃”的流浪狗還不如。
昨晚,因為浴缸中的水溫不小心調的高了些,被嶽母順手一巴掌抽在臉上,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你老婆找你!你嶽父找你!你嶽母找你!”韓鴆下意識的摸摸臉頰,藍布長衫口袋中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韓鴆,你還在街上亂晃?!今天要去給爺爺拜壽,我們可沒那麼多時間等你!”電話中蘇嫣然的聲音極其清脆悅耳,卻仿佛冷得掉冰渣。
“嫣然,你叫那個廢物回來做什麼?帶著他還不夠丟人錢的!”嶽母吳麗莎的聲音在一旁刻薄響起。
“是,是,是!老婆大人,嶽母大人,我馬上就回!”韓鴆嬉皮笑臉地道。
“嘟嘟嘟……”回答他的是一陣盲音,蘇嫣然已經掛了電話。
韓鴆關了聲音刺耳的喇叭,推著永久二八自行車上了非機動車道。前方紅燈,在他旁邊停著一輛載貨人力三輪車,上麵裝滿切割好的鋼筋。
三輪車車主衣裳襤褸,皮膚黝黑,很明顯是個生活在城市最底層的苦力。
“大哥,生活不易覓食艱難,辛苦辛苦。來,抽根煙。”韓鴆笑嘻嘻地塞去一根三塊錢一包的大前門。
--逢人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這個路口的紅燈足足有三分鍾時間,中年苦力接過皺巴巴的香煙點上,朝韓鴆友善一笑:“謝謝!”
正在此時,一輛車速極快的奧迪Q5忽然發瘋了一般闖過紅燈,為了避開迎麵駛來的一輛白色轎車,方向盤急打,瞬間衝開防護欄,筆直對著韓鴆與中年苦力撞來!
“我了個大去!”韓鴆目光頓時凝滯。
將二八自行車推開,一手提起藥箱,另一手抓住身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中年苦力,身形拔地而起,雙雙落進人行道,閃開完全失控的奧迪Q5。
“嘭!”奧迪Q5將中年力巴的三輪車撞成麻花後,收勢不及,緊緊卡在人行道隔離帶中的大樹上。
“出車禍了!”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間大亂,烏泱泱圍了上來。
“曉娟!你怎麼樣?!來人!救命啊!”奧迪Q5的駕駛座上,一名男子驚慌失措的扭頭望向後座。
腹部高高隆起的妻子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男子臉色頓時煞白如紙,完全沒有顧得上此時被鋒利鋼筋紮的千瘡百孔的車頭引擎。
“不好!後座上是個孕婦!”韓鴆眉頭一皺,帶著驚魂未定的中年苦力走上前去,敲敲車窗,問道:“什麼情況?”
“救,救我老婆……還有肚子裏的孩子……”男子反身半跪在駕駛座上,結結巴巴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