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滿室梵唱漸漸停止,真淨和尚緩緩睜開雙眼。
此時,他雙目清明,眉間黑氣已散,但是那道揮之不散的死氣卻是更濃。
悟元方丈微微一笑:“癡兒,時到今日可曾明白?”
真淨和尚雙手合十,朝悟元方丈躬身一禮,口中念道:“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未曾消!方丈大師,就此別過!”
他僧袍一振,大步離開香積廚,卻連韓鴆跟九鳳寂如三人的方向,看都沒有看過一眼。
一身戾氣,也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
自然跟所謂食神花氏再無關聯。
一時間,滿室寂然,誰都沒有再說話。
“咳!咳!咳!”悟元方丈回頭看著坐在木桌前,臉色有些不好看的端木煌,先故意咳嗽兩聲,才嗬嗬笑道:“端木兄,還在見怪老衲?”
“哼!”端木煌恨得直接拿筷子“當當當”的敲盤子。
“老禿驢!”
“你明知我們今日將要上山,卻故意一大清早就將香積廚主廚真虛派出寺外。然後叫這個命數已定,還跟神醫孟氏中人有深仇大恨的和尚,過來輪值。”
“老禿驢,你這是安得什麼心?!”
“萬一韓鴆跟九鳳兩人跟孟文那小混蛋一樣笨,沒有發現個中端倪的話,你是不是打算今日讓我們全部中毒而亡?!”
端木煌越說越怒,伸手在木桌上一拍!
“嘭!”
那張木桌霎時間成灰,而上麵擺著的幾道素齋跟米飯,卻直接落在木板地麵上,毫發無傷!
韓鴆跟九鳳互視一眼,緊緊抿住嘴唇,不言不語,他們也在等待悟元方丈的解釋。
--很明顯,今日這個命不久長的真淨和尚會出現在香積廚中,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安排。
那麼,這個悟元方丈到底是怎麼想的?
“非也,非也。真淨命數將絕,心中執念已深。如果不給他這個機會,他圓寂之時便到不得彼岸,度不得苦海,必將沉淪迷淵。”
“至於端木兄跟幾位施主的安全問題,有韓施主這位當世聖手在,又怎麼可能出事?”
悟元方丈先朝端木煌合十一禮,又轉身朝韓鴆與九鳳一禮。
“老衲叫韓施主與穆施主前來香積廚,便是為了化解真淨這一生執念,也好送他一程……不過……錯在老衲沒有事先知會一聲。兩位施主,對不住了。”
韓鴆跟九鳳依舊麵無表情不說話,隻是將身形輕飄飄讓開,不受悟元方丈這一禮。
--直到此時,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今天一去方丈禪院的時候,端木煌跟他的對話會是那種奇異的畫風,原來如此。
說起來,這老和尚的確是令人愛恨交織。
悟元方丈看著地上那幾道還在冒熱氣的素齋,忽然含笑問道:“端木兄,你有多久沒有吃到老衲親手做的素齋了?”
端木煌雙眼看天:“二三十年總是有了。你個老禿驢當了方丈之後,便不再下廚了。你待咋地?”
悟元方丈嗬嗬笑道:“雪夜天寒,不如由老衲親自下廚,就算是給幾位施主的賠禮,如何?”
端木煌的眼光終於亮了起來,不再雙眼看天:“老禿驢,你是說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悟元方丈道。
“我要喝酒!就算是滿桌素齋,我也要喝酒!”端木煌當即提出條件。
悟元方丈手撚長須,擠眉弄眼地笑道:“老衲無酒,你們要喝的話,可以去找真性。這孩子一定藏了好酒,說不得,連肉都有。”
他這麼一笑,倒是像極了孟文跟韓鴆平素臉上的壞笑。
連半分佛門高僧的風儀都不見了。
寂如忽然道:“方丈師尊,貧僧去找真性師叔。”
適才,真淨和尚會忽然對韓鴆跟九鳳下手一事的前因後果,居然是一個局。
就連寂如心中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自己這個方丈師尊。
隻能找個借口從香積廚中出來,一路踩著白茫茫積雪,一邊默然思忖。
等悟元方丈走進後廚之後,端木煌才帶著韓鴆等人,換了一張木桌坐下。
韓鴆剛想開口說話,端木煌就笑著截斷道:“你們想問悟元方丈的根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