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麵目全非的梨花山穀前,天風太郎終於收住從他體內瘋狂而暴虐發出的劍意與劍勢,默然靜立在初秋的山林中。
一時瘋狂,造成滿地樹木狼藉,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痕,將泥土翻出條條整齊劃一的印記。
此時,湛藍天幕上的午後陽光已經開始初斜,秋風緩緩吹拂,觸麵微溫。
看看,又快要到黃昏的時候。
適才那些幽冥,血河,彼岸花,雪山,冰川,寒風,早已齊齊不見了痕跡。
梨花山穀前,從劍勢霍霍的喧囂,複又變得安靜無比,滿耳隻有風聲,枝葉聲,連鳥鳴之聲都沒有。
變幻隻在短短一瞬間,安靜讓人感覺有些詭異。
“莫大,你說,今次我們來秦域,是不是真的錯了?”天風太郎忽然回過頭來,神色有些懊惱地問道。
--他說話的對象,當然是一直坐在他身後,那個宛若黝黑影子一般的操舟人。
天風太郎在瘋狂出劍,劈胡亂砍一陣後,原本迷亂而暴虐的靈台識海中,總算稍微顯得清明了一些。
或許是因為韓鴆遺留在他體內的七情針陣,並沒有完全解除的緣故,天風太郎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想說不想說的話,都紛紛往外冒。
隻不過,比開始無法控製心中怒意的情況已經要好得太多。
“或者說,我根本不應該放不下那個已經死了的袁小七?”
“死人就是死人,我跟一個死人還去計較什麼?”天風太郎歎了口氣。
心中的悔意越來越重。
操舟人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話,在天風太郎麵前,這個叫莫大的操舟人一直是個啞巴。
--隻能聽,不能說的啞巴。
莫大這十來二十年都是這麼過來,當天風太郎需要他出現的時候,他便會雙手持槳,從碧波之中蕩舟而出,緩緩來到天風太郎的麵前。
“是了,你不會說話,我又給忘記了……”天風太郎撓撓頭上有些鬆散的發髻,他的話好像變得更加多了起來。
“嗬嗬,不說話也是好的吧……免得多出那麼多麻煩。”天風太郎看著莫大。
隻不過莫大的整張臉都藏在草帽的陰影下,除了一半的絡腮胡子,他什麼都看不見。
天風太郎背靠著莫大,緩緩坐在山林中的草地上:“莫大,你會不會梳發髻?我的頭發亂了。”
--天下間所有的劍客都或多或少會有潔癖,更何況他的雪花劍意,晶瑩潔淨而又虛無毀滅,根本來不得半點雜質。
所以,他不能忍受自己發髻,在開始的打鬥中變得蓬亂。
莫大緩緩上前,從懷中取出一把象牙梳子,將天風太郎的頭發打散,一下一下的梳著。
他的手指關節很大,滿是老繭,看上去並不靈巧。
而且那把帶著精致紋飾,梳齒鋒銳,閃耀著莫名光澤的象牙梳子,也絕對不是尋常人家該有的東西。
隻不過,現在的天風太郎完全看不見。
他還在靜靜看著前方沒有大陣掩護的梨花山穀。
--穀中碧草青青,梨樹上的秋梨,已經完全成熟,黃澄澄掛在枝頭。奇怪的是,剛剛天風太郎那樣發了瘋的施展劍意,這山穀中的一切並沒有遭受重創。
再看進去便是荒塚一堆,那是孟芸娘昔年假死遁世留下的痕跡。
裏麵當然沒有人的屍骨。
“莫大,前方的山穀裏是不是一座空墳?我感覺好像是沒有人的。”天風太郎輕聲問道。
一直做為啞巴存在的操舟人莫大,當然不會出聲回答他。
自顧自的輕輕幫天風太郎梳著頭發。
天風太郎並不老,連一根白發都沒有。
將及黃昏的秋風,在矮小的山坡上緩緩吹拂。
白衣的劍客,站立在他身後高大魁梧的隨侍,十分和諧,似乎適才那一幕幕此起彼伏的驚險,早已恍若隔世。
“莫大,你說韓鴆為什麼要選擇在這裏布陣?是不是這個地方對他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天風太郎的手輕輕握在隨身長劍的劍鞘上。
--劍鞘已經年代久遠,包裹在劍柄上的鱷魚皮,卻依舊很軟很柔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