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惡臭彌漫,四人圍觀靜默,一人手染汙血,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著,仿佛正進行著某種神聖的儀式,莊嚴,肅穆,如同西藏神秘的天葬儀式。屍體是一個人來過這世上的唯一重要憑證,而法醫便是能讓屍體說出真相秘密的人類。殺人者總是說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殊不知,在被害人的眼睛中,法醫卻能夠尋找到殺人者的影像。
而房外,二十出頭一點的年輕人雙手相疊,下巴撐在手臂上,清澈如水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前方,口中自言自語道:“12根,已經是第12根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你就能發現桌上正擺放著一隻年代稍顯久遠的香爐,但其中以盛放著滿滿的香灰,覆蓋在最上一層的是沒多久之前的新灰,除去剛燃盡的那支香,香爐中已整整插了11根紅色的香尾。
年輕人無奈的歎口氣,又望了望自昨日起就大門緊閉的解剖室,接著,他便站起身來遊去取香,加上這一次,他已經來來回回走了26趟了。也就是說,浩風翼等人已經在解剖室和那具現在已經慘不忍睹的屍體待了整整一天,而這個年輕人竟然也在門外守候了一天。對於解剖室內的那個男人,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那個男人賜予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年輕人就知道那個男人是此生唯一的親人。每一次男人去解剖室,年輕人都會默默地坐在房外的桌子邊上,靜靜地等待著。從來不知道,原來他早已將自己的等待變成了一種必不可少的姿態。
隻是希望房內的那個男人再出來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見的會是自己。桌上的那壺茶被他換了又換,卻總是保持著剛剛好的溫度。
“吱呀……”門開了,年輕人的眸子瞬間綻放異彩,幹淨的臉上如開了一朵陽春花,耀眼,明媚。他笑的時候很可愛,牙齒很白,還有一顆小小的虎牙,露出兩個不深不淺恰到好處的小酒窩。那身髒髒的衣服早已脫去,換上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衫。因為他知道,尹斌每次在解剖完一具屍體之後,不想看到髒髒的自己,那會讓尹斌有解剖他的衝動。
可是沒想到,第一個走出來的竟然是伸著懶腰打著嗬欠的秦曉寒,人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來,卻獨獨沒有想見到的那個人的熟悉身影,還真頗有點望穿秋水的味道。
年輕人的眼神漸漸黯淡,精致的嘴也慢慢嘟起。再一探頭的時候,那道熟悉的身影才緩緩步入視線,猶如從黑暗之中緩緩出場的壓軸Boss,隻是眼中沒有往日裏的欣喜和快感,取而代之的是失落、惆悵和不解,口中不停地喃喃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年輕人收斂起如花笑靨,擔憂的迎上前去,抓住尹斌粗壯的手臂,說道:“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尹斌仿佛沒聽到一般,木然地搖搖頭,輕輕拂開年輕人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眼神空洞的坐下,仿佛三魂七魄失了兩魂三魄一樣,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一樣。
五個人很有默契的圍著圓桌坐下,麵麵相覷,也同樣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不喜冷場的秦曉寒,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又瞥了一眼那個盛滿香灰的香爐,這時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說道:“我們進去這麼久了啊?”年輕人站在尹斌身後,漠然的點頭,清澈的眸子裏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為什麼我驗不出來?為什麼?”尹斌越說越激動,緊握的雙拳隱約有青筋顯露,因為勞累而顯得蒼白的臉這時更是如同一張白紙,冷汗直冒。
浩風翼見此,忙輕輕地拍了拍尹斌的手背,安撫道:“你不是神,驗不出來也沒關係。驗不出來,反而更說明了這具屍體有問題。更何況就算是神也是沒有辦法造出自己也搬不動的石頭的,別在意。”
尹斌聽此,閉上眼睛,凝神屏氣,站在身後的年輕人輕輕地給他揉著太陽穴,手法嫻熟,眼中滿是擔憂和寵溺。浩風翼看在眼裏,也不多說,心中多了一份寬慰。良久,尹斌拍了拍年輕人的手,示意他停止手中的動作,對在座四人說道:“再去一趟斯卡聖吧!”話畢,五人就又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法醫院。
而尹斌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那個年輕人,滿腦子都在想要如何查出那具屍體的死因。五人離開之後,年輕人孤單的留下,默默的收拾他們留下的爛攤子,心中隻覺委屈,鼻子一酸,一顆淚珠就很不爭氣的離開束縛著它的眼眶,落了下來,在腳邊炸開一朵晶瑩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