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上的時候,沙陌還是會被押入牢房的。當然,和另一個人的牢房那必須是天壤之別的。
沙陌在黑暗中的雙眸,也亮得滲人。
莫裏鬼鬼祟祟地把牢門打開的,鬼鬼祟祟地示意她出來,然而,沙陌並沒有動。
“明天他們就要做出正式決策了,陌先生,您的性命必將岌岌可危。”莫裏的話,並沒有打動沙陌。莫裏舔了舔嘴唇,並沒有就此退卻。
“先前不對你用藥,是因為當時還認為你能成為禿狼的一員,但明天決策下達,恐怕凶多吉少,現在是最後的機會,請快跟我走。”
莫裏一臉認真地看著沙陌,小心地解釋道。
“是我害你變成這樣,我發誓,絕對會帶你安全離開!”
沙陌終於抬起頭,對上莫裏的眼睛。她問:“你這麼做,是為了保我命,還是保你隊友的命?”
莫裏頓了頓,才滿眼複雜地說道:“都是。”
“那麼,你隻要給我準備好逃離時的代步工具,並且把我帶來的那個人還給我,我便饒過他們。”沙陌淡淡地說道,然後,抬眼看向莫裏身後,神色輕佻,似笑非笑。
“莫裏,你在幹什麼!”
外屋閃出兩個人,他們顯然已埋伏多時。此刻,帶著些許怒意地指著莫裏道:“你是想獨吞我們的賞金嗎!”
分明想吞賞金的是他們,便以為人人都想吞賞金,真是無可救藥。
莫裏站在沙陌身前,擋住那些人的槍孔,他喝道:“一群瘋子,你知不知道,隻要他認真起來,能把我們所有人一瞬間全都殺掉!隻要他想!”
“莫裏你這個懦夫!怪不得你妹妹被科倫殺了你也報不了仇,還是滾回你的富人區待一輩子吧!”一個左手臂紋了三朵花瓣的粗壯光頭大漢,舉起有些老舊的機械匣,便想要將莫裏控製住。
機械手從機械匣中瘋狂彈出,朝著莫裏猙獰地捶出重拳,莫裏半獸化,隨即迎上去,熊掌擰住機械手,猛地一轉,便扯下一根來。
十六根機械手齊齊用力,莫裏抵擋不及,胸前被狠狠錘了一掌,連退幾步,堪堪躲過再次襲來的爪牙,然後,他舉起了自己的武器。
沙陌看了看戰局,覺得好像沒她啥事兒了,於是繼續倒在床上,蓋被子睡覺。
“喂!你怎麼能睡覺!”一個穿著戰鬥服的女人,一腳揣向沙陌的床板,卻在即將觸到床腳的那刻,身體突然不受控製地撞向外牆。
“砰!”突如其來的響聲,讓莫裏和其餘兩個壯漢停下手。
血順著女人的手臂,快速浸透地板。半昏迷的女人掙紮著將手撐著牆,將自己弄出來。
她動彈著腳,手剛想使力,又軟軟地歪到一邊,頭埋在牆壁中,顯得滑稽可笑。
而沙陌依然心安理得地閉著眼,仿佛與這件事根本沒關係。
“艾麗可!”紋身大漢想要撲過去,便被莫裏攔住。
他道:“現在還想要打沙陌的主意嗎?你們根本就沒法製服她!為了那點賞金,你們真想連命都不要、也要跟她結梁子嗎?”
“可是他傷了艾麗可!”
“那你想死嗎?”
冷厲的話從沙陌的口中說出,令在場的人如墜冰窟。
他們隻聽過沙陌說“我餓了”或是“我要上廁所”,別的話,從不曾聽見,所以他們以為沙陌便是這樣的個性。
即使沙陌有些暴力,但潛意識裏,麵前這個長相陰柔、性格溫順、還娘們唧唧整天帶著麵紗的人時,依然會覺得,這人不會輕易殺人。
也不敢殺人。
雇傭軍的人隻知道沙陌重傷了科倫·布爾,卻並不清楚後續的事;他們隻知道沙陌藏在布爾家族的偏門旁,遲遲沒有動手,卻不知道沙陌隻是在丈量如何才能帶走她想帶走的人。
他們以為沙陌的沉默是懦弱,猶豫是無能。
他們以為。
沙陌看著莫裏,掀起涼薄的笑意:“你要為他們求情嗎?”
精神力慢慢溢出,在沙陌身邊,凝成數萬枝箭。綠色蔓延至房間牆壁,月光透過小孔撒入,在牆上投下斑駁而繁雜的黑影。
張牙舞爪的影子,仿佛從沙陌背後生長而出的黑羽,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牆上的月光逐漸暗淡,仿佛要被黑夜吞噬。
沙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莫裏的身旁,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她與他對視,看著他眼神在不斷地躲閃中糾結。
這世間,隻有庫裏德願意對她無限地好,所以她逃了。
唯有麵對想要利用她的人時,她才能心平氣和,她才能放下那份沉甸甸的負罪感。
以殺止殺,殺到神佛俱滅。
以恨報恨,恨到裂地焚天。
“我不需要尊重,亦不在乎人脈,”她對著莫裏說,又仿佛是透過莫裏,對著另外一個人說,“我不需要被善待,也不需要一席之地。背負殺孽的我,隻要活在暗處就好,我一個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