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沙陌這個舉動的含義後,赤斑蛇和核卵忍不住都顫了顫。赤斑蛇張開就要將沙陌的手臂咬回來,然而比起因為變身而在這個狹小的飛梭裏有些捉襟見肘的赤斑蛇,在寬闊天地無比饑渴的γ射線顯然更輕巧靈活。
一瞬間,四五道射線順著沙陌的毛細血管鑽入血肉之中。
沙陌的耳中不斷傳來經脈斷裂的細微聲音,但是……當γ射線來到沙陌的心髒處時,突然無法前進了。
在它們還未想明白之前,心髒處的循環將它們引到沙陌的腦後部,順著發間,走到連接器上。
那些射線已經沒有辦法再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了。
越來越多的射線被沙陌露在外麵毫無防備的手臂吸引而來,又毫無防備地進入沙陌設下的循環裏,毫無防備地成為了飛梭飛行的能量。
沙陌的思維與肉體剝離開來,她的身體一半烈若岩漿一半寒似冰霜。她不去想那些來自肉體的如同淩遲般的疼痛,而是深深凝望著不斷清晰的隕石群,躲閃而過,底下的沙人朝著他們跳腳,卻也無濟於事。
“嘭”的一聲,突然從尾翼傳來一聲巨響,飛梭猛地往下墜去。
“沙、沙人追上來了!”
一道黑影追在飛梭之外,竟是擁有飛行能力的沙人!
巨大的衝擊力,幾乎把沙陌的精神力從連接器上強行扯下。沙陌反應迅速,一咬牙,光柱又長了幾分。
從γ射線取用的能量轉化成飛梭的保護層,在最緊急的時刻,沙陌想到當初她作繭自縛的那一幕,立刻有了主意。
隕石被力量吸引,黏在飛梭的梭體上,饒是那能飛行的沙人再怎麼折騰,也不能再進半分。
“你們手裏的武器呢?”
沙陌問。
隕石開始傾瀉而下。
但仔細看向天空,就會有人發現,有一顆巨大的隕石,在逆行而上,後麵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而且……還越來越胖。
沙陌能感覺到每分每秒在每寸肌膚上加重的痛苦,但這種痛苦,尚在她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但是……她又還能支持多久呢?
天上飛行的沙人不止身後的一隻。飛梭被折了尾部後,一直處於搖搖晃晃的狀態,好幾次就要向下倒去,卻在最後關頭,仿佛又被什麼東西支撐著起來。
天空掛起了巨大的風沙,黑漆漆的,將飛梭裹得嚴嚴實實。
“小陌陌,別亂動用精神力!”赤斑蛇急得蛇頭亂動。
核卵扒著沙陌的脖子探出身體來,罵道:“泥不要亂動,有窩在,麻麻怎麼可能有事!”
獸人們已經對從沙陌身上冒出來的東西都見怪不怪了,但是聽到“陌”這個名字,他們還是抖了抖。
總覺得有點耳熟。
好像和懸賞榜上某個人的名字很像。其中一個獸人撓著耳朵想。
嗯……那個人的武力值貌似很破表啊。
特點據說是,玩沙?
那個獸人以每秒轉五度的微小角度轉動脖子,看向窗外用來護住梭體表麵的隕石和沙礫。
遇到傳說中的殺人魔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坐在副駕駛的獸人倒是沒有後麵人心思那麼多,他隻是緊張地咽著口水,在終於冷靜下來後,開始為沙陌報旋轉方位。
有了他的眼,沙陌沒有盲區,躲開了幾次沙人的糾纏,往更高處飛去。
還能撐多久。
黑暗、隕石、無法治愈的可傳染性病毒、閉塞的空間、粘滑的鱗片、窮凶極惡的歹徒……哪一條,都足以讓惜命的獸人感到憤怒,但哪一條,都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沉默混合著黑色的沉重,在飛梭裏無限蔓延。
“還要多久?”有個女人開了口。
然後,疑問就像是潮水般,決堤而出。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我還不想啊,我才二十八歲,嗚嗚嗚……”
“要是我們躲在飛船底下,說不定都獲救了,為什麼要被綁來這裏,哇啊啊啊……”
赤斑蛇齜牙咧嘴地罵道:“當好你們的誘餌,吵什麼吵!”
“凶什麼凶!反正都要死了,誰怕誰!”
就在赤斑蛇已經不悅到極點的時候,一個小獸人突然軟軟地說道:“媽媽,我餓啦。”
這句話,突然戳破了兩方不斷膨脹起來的氣球,氣氛安靜了下來。幾個女人從腕表裏取出些許餅幹,用水蘸了蘸,喂進她們孩子的嘴裏。
獸人們轉頭看向孩子,慢慢收回他們的心思,拿著武器的手指也默默縮回原地。
沙陌至始至終,都沒有給他們任何回應。
這時,天光從遠處破開一道口子。一道光亮往他們附近移來。伴隨著震天的炮聲,卻讓如漂浮在永無止境的黑夜裏不斷墜落的心,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