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一片漆黑,紀景年坐在警車最後一排,旁邊坐著申副檢。紀景年一直沉默,申副檢坐一旁抽著煙,濃濃的煙霧充斥著車廂,聞著那股煙味,讓人大腦更加清醒,“起訴書由你寫吧,你最了解案情。”,申副檢緩緩地說。
紀景年仍沉默,心情沉重、陰鬱,親自逮捕了自己的父親,那種心情,隻有他自己能體會。
“申副,我打算辭職。”,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口。
“為什麼?!因為紀敏洪的事?你是你,他是他,這一點,我會向上級彙報清楚!你的眼睛,算工傷,我們會聯係最好的專家給你會診!”,申副檢沉聲道。
“申副,不必,我想休息了。”,紀景年低聲道,申副檢想繼續勸他,他揚手,打斷他的話。
顧涼辰是在報紙上看到紀敏洪被抓的新聞的。
新聞裏並沒提到辦案經過,也沒提到紀景年,但她知道,這背後的大功臣,一定是他。
另外一件令她震驚的事是,紀芯柔出事了。
icu那沉重的銀色大門打開,穿著病服,披著大衣的她輕輕地走了進去,遠遠地,就見著走道上站著幾個熟悉的身影,有蘇冬城,有紀家的人。
蘇冬城那道頃長的身影靠著牆壁,麵無表情地看著玻璃裏麵。他的衣服上沾染著幹涸的血漬,胡渣爬滿兩腮,雙眼猩紅,樣子看起來十分頹廢。
腦子中槍,不死就算奇跡了吧?
在icu,就是等於一隻腳踩在鬼門關了。她還不知道紀芯柔為什麼受傷,一個簡單、單純地如一張白紙的傻姑娘而已,怎麼也會受到傷害?
“冬子哥……”,她看著蘇冬城,輕聲喊了句,蘇冬城像是沒聽見,一動不動地靠著牆壁,那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玻璃窗裏麵。
紀芯柔的弟弟,紀錦華見她,點頭,顧涼辰跟他的父母也打了招呼,站在一邊。
蘇冬城全身木然,腦袋昏沉,腦子裏隻有一個畫麵,紀芯柔擋在他麵前,“老公,有壞人,柔柔保護你……”這一句話,不停地在他耳邊回響。
那個在他眼裏,是一個白癡,什麼都不懂的傻瓜,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竟然會不顧一切地擋在他麵前,保護他……
內心開始顫抖,喉嚨僵硬,鼻頭泛紅,眼眶也泛紅,呼吸不暢。
他一直認為,紀芯柔什麼也不懂,就是個白癡,跟她在一起,就是在照顧一個小孩。照顧他,是他的責任,是他心裏的一道枷鎖,因為他,她才變成這個樣子。
但他終究是一個俗人,跟一個傻女人在一起,他體會不到愛情,而且,因為娶了她,也辜負了艾雯兒。
這麼認命地跟她在一起,忍了七年,他終是忍不住了。
毅然跟她離婚,拋棄了她。
可她天天跑出來找他,也根本不知道何為離婚,她一向很依賴他……
心口絞著,雙拳緊握,身子在抽搐,在她為自己擋了一槍的時候,他才明白,這個小傻瓜,愛他,她是懂得愛的,隻是不會表達。
而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負心漢,在上當她是玩物,心裏卻嫌棄著她。
紀錦華對她說,人的腦部有很多重要神經,這一槍,雖然沒傷害到最致命部位,但她能平安醒來,恐怕非常難。
也許,就這麼一直躺著了,也許,連呼吸都沒有,直接喪命。
最好的結果是,留一口氣,這麼一直躺下去。
顧涼辰還聽說,紀芯柔是為了救蘇冬城才中槍的。
聽到這事,她內心無比震撼,很難想象,一個傻瓜居然知道為救人而擋槍。
她悄悄地走出了icu,走在寂靜的走道上,內心一片悵然。
紀景年呢?
紀敏洪被抓了,他為什麼還不出現?
不應該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麵前的嗎?
也許在忙著搜查更多的證據,在忙著寫起訴書吧。雖然已經批捕了紀敏洪,但是,將他送上法庭還有很多事要做。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他,心情無比激動,也有一點點緊張。
十分期待那種久別重逢的感動。
不過,每每想到他親自辦了紀敏洪,也會為他心疼。他心裏一定很不好受的!
但是,他還有她,還有女兒,還有爺爺啊……
現在,她也終於明白,當初紀景年為什麼會很莫名其妙地說:“我隻有你們了——”
他當時就知道紀敏洪犯罪的事了吧?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顧涼辰又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直到出院也沒等來紀景年。紀芯柔還沒醒來,可能就這麼一直躺下去了,蘇冬城一直守在她身邊。
出院那天,是肖南笙來接她的。
“南笙老師,他沒死,你知道吧?”,車上,顧涼辰坐在駕駛位後座上,對前麵的肖南笙,輕聲地說道。
肖南笙深眸看著鏡子中的她,眸色微變,點頭。
“我知道。”,肖南笙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