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麵對麵,即使房間采光極好,一片明亮、溫暖,他也什麼都看不見。還找他回去做什麼?一個瞎子,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
即使複明,又怎樣?
沒了事業,家道中落,父親那樣不堪……他的心陷入了一個怪圈裏,轉不過來,自卑地縮在陰暗的角落,不敢麵對世俗的一切,更不敢麵對心愛之人,不願將自己的狼狽曝光在她麵前。
他隻想逃,躲得遠遠的,獨自匍匐在黑暗裏,傷口。
此刻的紀景年,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自信、強勢的男人,這樣的他,教她瞧不起,但也更心疼。
“紀景年!我看失明的不是你的雙眼,而是你的那顆心!”,她咬著牙說,雙拳緊握,連肩膀都用力地聳起,上身微微前傾,瞪著他,很用力地吼。
“我所認識的、了解的紀景年不應該是這樣!就算雙眼永遠看不見了,又怎樣?他還是會在逆境中,找到自我的價值!就算父親犯了滔天大罪,家道中落,但是,跟他沒關係!他更不會因此拋妻棄女!紀景年!你讓我很失望!你還是那個會給我指引的紀老師嗎?!”,她繼續吼,眼淚撲簌,心口脹痛。
為他那可憐的驕傲和自尊心,為他的迷失!
僵硬的,豎起層層防備的心,一點一點地在融動,他知道,自己讓她失望了。
經曆了那麼多,他本應該跟她一起麵對,無論自己的境遇怎樣,都該與她同在,不棄不離。但是,理是那麼個理,真正行動起來,他沒勇氣,再次做了縮頭烏龜。
“不是!我早變了,你也太不了解男人了,在連自尊都沒有的情況下,什麼愛情、親情,都是扯淡!第一位的,還是自我!怎麼讓自己活得舒服點,自尊點,這才是一個落魄男人,擺在心裏的第一位!”,他平靜地說,一副很冷靜的樣兒。
她對他的話,采取一切否定的措施,他說什麼,她都左耳聽右耳冒就是了,不能較真。
“管你說什麼,都動搖不了我!紀景年!我再說一次,跟我回家!”,說罷,她衝了上前,捉住他的手腕,再次用力,拽著他!
“全球六十多億人口,我就不信,找不到適合你的眼角膜!紀家被查封了又怎樣?你紀景年以前也不是靠家裏的人!你知識淵博,熟透各種法律法規,難道,就沒你立足之地?!大不了在家幫我帶孩子,我養活你!”,她強勢地說,用力拽他。
可他的身子如埋在地底下的木樁,她根本拽不動,而且,大病初愈的她,身子虛得很,根本沒什麼力氣。
“紀景年!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咳咳——咳——”,她氣惱地吼,咳嗽了好幾聲,“我才從鬼門關回來!你這樣,以後會後悔的!”,她轉過身,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又說道。
他一動不動,內心,想到她心髒受過嚴重的傷,有反手將她抱住的衝動!
心在滴血,淚水往肚子裏咽,“別傻了,放棄我吧,我已經放棄自己了……沒能力再要你們……”,喃喃低語,聲音低沉,這句話,算是心裏話。
“但是,我們沒放棄你!”,她激動地說,流著淚,笑著看著他,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臉,讓他感覺到她在流淚,為他。
“我和卿卿都需要你!我們不放棄你!所以,你別想逃!”,她的聲音顫抖,即使看不見,也能感覺得出她現在的樣子,這個時候,都沒嫌棄他,是不是代表……
不敢去想,用力地抽回手,她不放,深吸氣,“你曾經拋棄過我兩次了,這一次,絕不能再拋棄我!你能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我已經很感恩了!哪怕你缺胳膊少腿,我都不嫌棄!”,她堅定地說。
不容他反駁,隻聽顧涼辰一聲大吼。
“南笙老師!雯兒!你們過來,把他拖走!”,說罷,肖南笙和艾雯兒已經進來!
艾雯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紀景年,你真讓我瞧不起!”,艾雯兒直爽地嘲諷。
“雯兒!”,顧涼辰怕她的話傷到脆弱的紀景年,連忙嗬斥。
“辰辰,我說再多刺激他的話,他都不會被刺激到的,他在乎的,是你!”,艾雯兒笑著說,然後上前,“表哥,難不成讓我們八抬大轎抬著你,你才肯回去?”,艾雯兒扣著紀景年的手臂,幽幽地說道。
艾雯兒說的沒錯,除了她,沒人能左右他的心。
“阿景,從了吧!”,肖南笙開口,略帶笑意地說,紀景年此刻恨死肖南笙了,一定是他告訴她的!
“別跟他廢話了,直接拖他走就是了!”,顧涼辰這時發話,艾雯兒開始拉他。
“別碰我!我自己可以走!顧涼辰,你到時可別後悔!”,紀景年冷硬道,甩開艾雯兒的手臂,邁開步子,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