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說:“抱歉,韓先生確實是這麼安排的,另外……”律師掏出一封信遞給顧清歡:“韓太太,韓先生之前委托我們,等他去世後,一定要把這封信交給你。”
常靜扯了扯唇,似是想笑,但終是沒能豁達的笑出來。爭了一輩子,到頭來,韓太太是別人的,就連公司也是別人的,再看韓愈,他明顯是受傷了,眸色深邃,眉梢擰起,身為母親,她忽然意識到,兒子正在試圖逼回淚水。
常靜理智,似乎就那麼忽然間盡數歸位,輕輕握住了韓愈的手,他沒有回握,掌心裏都是汗,但卻僵硬的厲害。
韓愈對韓永信殘留的最後一絲父愛,似乎在此刻盡數揮霍殆盡。
那封信是韓永信半月前交給律師的。
清歡:
還記得初次見麵,你來韓家麵試,你站在客廳裏,身上都是雨水,手臂有明顯擦傷。
那天你在路上摔倒了,但為了遵守時間約定,所以來不及換衣服,就匆匆趕了過來。
韓愈很喜歡你,說你話語不多,但卻滿腹才學,受益匪淺;家裏時刻有女孩出沒,再加上你又很漂亮,阿靜起初是不放心的,她擔心你會貪財引誘我。
我記得當時我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一個看書那麼安靜的女孩子,偶爾出神發呆,偶爾滿腹心事,偶爾……寂寞並絕望著。
一直都知道,你是一個矛盾的人,絕望但卻從容生活,我在漫長的歲月裏,漸漸認識你,直到把你視作親人。
25歲到38歲,你從韓家家教,一步步成長為鑫耀副總裁。眾人都說你是為了我,所以才經年不嫁。
我也這麼認為過,我想若不是愛,怎能讓你為了這樣一個我,心甘情願的守護經年。
13年,你把你最美好的年華給了鑫耀,似乎替我守護鑫耀,早已成為你的習慣,那般無欲無求,好幾次我都想問你:“這麼做,值得嗎?”
但我該怎麼問呢?一切隻是猜測,你是我紅顏知己,是我商界最得力的黃金搭檔,你那麼了解我,比我了解我自己還要深。
如果沒有你,我和阿靜也勢必會離婚的,她該有新生活,而我隻會把她變成婚姻裏的囚鳥。
一場婚姻分居戰,持續經年,僵持的我和她彼此身心交瘁,你在那段時間成為了炮灰,承受著莫大的委屈,也曾想過召開記者會澄清我和你的關係,但這麼一來,似乎隻會越描越黑。
清歡,我是喜歡你的,不敢深化到男女之愛,所以隻能僅限於此了。
38歲,你生日那天,你笑容溫和,第一次握著我的手,對我說:“永信,我們結婚吧!後半生,我陪你走。”
我覺得你瘋了,我也瘋了,因為我和你結婚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一直覺得對你有所虧欠,可婚後的你看起來很開心,那些笑仿佛能吹進人心裏。
知道嗎?傻姑娘,你沒掩飾成功,每年3月15日,你都會關機消失;每年7月8日前後,你會躲在房間裏,就那麼發呆一整天;我知道的太晚,上次病發住院,心髒忽然很疼,為你感到心疼。
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會在歲月裏成長的這般不快樂。
我知道我活不長久了,心髒跳動的越來越吃力,可我放心不下你,為了我,你成為了孤家寡人。
能不能不要在人群中走路時,倔強的仰著頭;能不能擁有你自己的悲喜。能不能在我心髒停止跳動的時候,還能好好的活著。
顧清歡,我害怕了。
這一輩子,是我負了你和阿靜,阿靜有韓愈,可你有什麼呢?
你知道鑫耀對我來說究竟有多重要,我把它交給你,你幫我好好的守著,好好的活著……
夫妻一場,最終走向曲終人散,但我想告訴你:清歡,你人生裏所有的沉默,我都懂得。
所以,如果你有愛過我這個人,請善待自己。
……
那天,顧清歡看信的時候,沒有眼淚。
不顧醫生勸阻,在阿笙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進了停屍間。
顧清歡臉上毫無血色,跪在停屍房,趴在韓永信胸口上,久不聞心跳聲,終於有淚無聲滑落。
她哭的時候沒有任何聲息,究竟要有多大的意誌力才能強迫自己不哭出來。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常靜眼前一陣恍惚,唇微啟,良久方才沙啞開口:“顧清歡,都說我狠,其實最狠的那個人是你,為了一顆心髒,你生生破壞了我好端端一個家。”
一語出,宛如驚雷,眾人都驚呆了。
阿笙來不及有所反應,就聽韓老太太驚聲道:“把話說清楚,什麼意思?”
常靜近似悲哀的看著韓老太太,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步伐遲緩的走到韓永信麵前,目光溫存的打量著他的遺容,吐出驚人之語:“1988年,永信發生車禍,他心髒原本就有問題,車禍發生後急需心髒移植,後來院方說有個男人前幾天發生車禍,腦出血引發腦死亡,但心髒還在繼續跳動著,最後還是院方出麵說服了男人家屬,把心髒移植給了永信。”
“所以呢?”韓老太太聲音顫抖的厲害。
“我最近才知道,17年前,那個男人是顧清歡的男朋友。”
常靜說這話時,顧清歡已經麵無表情的站起身,身形搖搖欲墜,人影虛浮,眼前一黑,在她栽倒在地之前,陸子初已經快速上前接住了她的身體……
阿笙立在原地,尚未消化常靜的話,隻覺頭腦發懵,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