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西雅圖。
徐秋從病房裏走出來,沿著走廊找了好幾遍,這才在樓梯一角找到了顧城。
他坐在樓梯台階上,並不忌諱地麵是否很髒,就那麼垂著頭,滿腹心事。
“怎麼了?”徐秋在他身旁坐下,開口問他,他做事一向冷靜穩重,很少這麼憂心忡忡過。
許久,顧城扯了扯唇,淡淡說道:“他明天帶醫生來看媽,有可能還要帶阿笙回洛杉磯。”
徐秋沉默了幾秒,握住了他的手,隱含安慰:“……阿笙畢竟是他妻子。铌”
顧城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道:“有件事我還沒有跟媽講,你幫我暫時瞞著她。”
“什麼事?”
顧城輕描淡寫道:“陸子初前兩天來了,我讓他把阿笙帶走了。”
“啊?”徐秋心裏一咯噔,她雖沒見過陸子初,但他的名字卻沒少聽,這世上除了那個“陸子初”,不會是別人了。
徐秋心裏難免有些急,“阿城你……”未完的責備,因為他淡漠的神色,終是不忍多說什麼。
從徐秋手裏抽出手,顧城似譏似嘲道:“我隻有這一個妹妹,我欠她太多,為了她,我是願意付出一切的。”
徐秋心裏泛起了苦澀,那滋味跟吃了酸果子沒什麼區別,調整心緒,看向顧城:“我幫你瞞著,但瞞不了太久……阿城,明天怎麼辦呢?”
顧城握緊手機,站起身,放進大衣口袋裏,轉身朝樓梯口走去:“隨他。”
……
回到t市第一晚,阿笙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在病床上大聲咆哮,對於世界,不再有任何留戀。
有人把她緊緊箍在懷裏,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狠狠咬著那人的肩,咬得唇齒間都是濃濃的血腥味,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樣就從那人懷裏掙脫而出,竟然出手狠毒的拔掉自己手上的吊針,扯得太凶太快,伴隨著一條血跡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手背上鮮血淋淋……
夢境最後,是一幕幕奔跑的畫麵。
她在清晨、午間、黃昏高速公路上肆意奔跑,微風吹拂著她的臉,伸出五指探向虛空,仿佛就能窺探到明媚的陽光。
醒來竟是在床上,室內明亮,一眼就看到了飄窗上擺放的彩泥罐,各種造型,各種顏色,推擠的密密麻麻,裏麵插滿了各類品種的太陽花,黃黃的顏色在陽光下很刺目。
心裏還是很有波動的,房間一角傳來微不可聞的紙頁聲,阿笙移眸過去,就看到陸子初似是一夜未眠,坐在沙發上審閱著積累已久的各種報告。
他……不困嗎?
正在忙碌工作的陸子初,陡地抬頭,起初神色清清冷冷,但望向阿笙時,轉眼竟已經換了另一副模樣,眸色泛著微微的暖意。
放下手頭資料走過來,未開口,已有笑意浮現在好看的嘴角:“睡得好嗎?”
“好。”她坐起身的同時,他已經把抱枕放在了她的背後,清晨打招呼,對於她來說略感生疏。
在西雅圖的時候,多是哥哥上樓看她,陪她默默用餐,很少有說話的時候,偶爾說話,也隻有短短幾個字:“阿笙,我上班了。”
於是,她在哥哥離開後,站在窗前,看著他開車離開,有時候可以就那麼一直站到中午。
清醒時不給別人造成負擔,是她活在這世上唯一的價值,攀附別人而生,多麼廉價。
陸子初坐在床沿看著她,她又在失神發呆了,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思緒難測。
長臂一伸,將她摟在懷裏,她不察,唇擦過他的襯衫領子,幸好她從未有化妝的機會,倘若在上麵印上唇印,總歸是不好的。
陸子初埋首蹭著她的發,仿佛回到往昔,隻是這麼寂靜相擁,仿佛就已找到此生圓滿。
“是不是我工作吵醒了你?”他問。
“沒有。”頓了頓說:“陽光很好。”
聞言,陸子初原本冷峻的臉開始變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揚,這次是真的笑了。
“吃完早餐,我陪你出去走走。”理了理她額前有些淩亂的發,陸子初溫聲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沒想好。”腦子一團混亂,t市發展太快,連人都有混淆的時候,更何況是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