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玫瑰花路直通t學院階梯教室,步行費時20分鍾,除了最初見到的那名少女,這一路上阿笙再也沒看到其他人。
整個t大空曠無比,一首《一生有你》通過廣播縈繞在林蔭大道上空,久久徘徊,纏綿不散。
水木年華唱:“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當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是否有一種堅持還留在心間……”
熟悉的旋律,平和的歌詞,阿笙心中所有未開啟的話語,在這麼一路上紛紛如雪飄落。往事沉澱了,所以眼眸也開始變得柔軟起來洽。
法學係階梯教室,台階上玫瑰花點綴,阿笙走過台階,走過走廊,最後站定在教室門前。
門上貼著一張書法字條,上寫:人“笙”若隻如“初”見。
抬手撫過字跡,有一股暖流衝上心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阿笙的心頭被融化了。
這扇門之後,是他和她第一次正式相見鈐。
推門入內,階梯教室空無一人,厚厚的窗簾遮住了窗外的黃昏風景,觸目所望,座椅整齊,一束燈光早已投落在了室內一角。
那個位置,阿笙都有些記憶模糊了,直到邁步走過去,方才記得,那是她以前最常坐的位置。
於是走過去,坐下,教室裏的燈忽然間全部關閉,曾經輔助教學的媒體屏幕由漆黑漸漸變白,背景音樂《你是我心裏的一首歌》。
被向日葵點綴的素雅屏幕上緩緩出現了一行字跡。
【初見,你18歲,我22歲。】
字跡消散,有動畫浮現眼簾,阿笙吃驚的發現竟是依照她和陸子初的原型製作的,甚至就連阿笙的同學也都在列。
動畫把阿笙的記憶拉回了2004年。
畫麵裏,“陸子初”穿著亞麻襯衫,黑西褲,休閑式皮鞋,右手插在褲袋裏,就那麼垂眸看著名單表。
陽光照射入室,動畫男子抬眸看著台下的一眾學生,聲音清冽:“顧笙?”
動畫阿笙被念及名字,站起身,目光和台上的“他”撞在了一起,“對,我是顧笙。”
“請坐。”
“……謝謝。”
“他”站在台上垂眸間,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她”坐在位子上,微不可聞的鬆了一口氣。
——阿笙雙手放在桌麵上,撐著臉靜靜的看著視頻畫麵,忍不住笑了。那聲音,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竟跟她音色很相像。
【現在,你28歲,我32歲。】
陸氏公司門口,記者長槍短炮夾擊,司機打開車門,“陸子初”在警衛護送下朝陸氏大廳走去。
記者分散兩旁,爭相提問:“陸先生,請問您和顧小姐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陸先生,對於未來人生,您有什麼計劃嗎?”
“陸子初”抬起食指摸了摸鼻子,掩飾了嘴角的笑意,那笑有些尷尬和無奈。
待走進大廳,“陸子初”拿出手機輕聲詢問:“阿笙,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呢?”
……
法院門口,“顧笙”站在台階上方,長發在風中拂動著,在她的麵前是簇擁而上的媒體記者。
“顧小姐,請問您打算什麼時候嫁給陸先生?”
“顧小姐,方便透露一下,陸先生私底下是否有跟您求過婚呢?”
“顧笙”垂眸微笑,心內有聲音響起:是啊,什麼時候嫁呢?
——階梯教室裏,阿笙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笑出了聲,這人又在故意逗她了。
【22歲,陽光灑滿這座城,我遇到了溫暖的你,從此在你身上失了陣地。】
辦公室,他和她麵對麵站立,他抬手摸她的頭。
“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藍鑽ktv女洗手間裏,她想起陶然,撐著盥洗台醉酒了,他摟著她的腰,唇霸道的吻了上去。
“不管你愛不愛他,都別告訴我,我不喜,也永遠不想知道。”
508宿舍裏,她淋雨發高燒,他抱她看醫生,把她放在一樓大廳沙發上,他去開車,再回來,看到蜷縮躺在沙發上的她,他蹲在她麵前,伸手把她摟在懷裏,眼睛濕了。
“別怕,我們去醫院。”
望江苑,司法考試前她壓力大,夜半時分,他背著她在小區裏散步,她伏在他背上睡著了。
“阿笙,我愛你。”
——不知怎了,阿笙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盯著畫麵,眼眶也開始濕潤了起來。
【25歲,“我”字丟了一撇,成了名副其實的“找”,為了找到失去的那一撇,我願跋山涉水,隻為有朝一日可以抵達你的眼眸最深處。】
這次不再是動畫,是陸子初不曾示人的隱晦。
美國街頭,他的身影隱沒其中,茫然卻又堅韌。
陸氏辦公室,他靠著辦公椅椅背,疲憊的閉上眼睛。
陌生酒店套房,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萬家燈火,眼神落寞,指間煙嫋嫋的散發著煙霧。
模特t台走秀,他坐在席位上,看著台上妝容精致的女人,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但眼神卻空曠寂繆。
心理治療室內,他躺在椅子裏,閉合的眼睛裏,有淚水滑落……
——有霧氣在阿笙眼眸裏浮起,七年歲月,他終究還是捱過來了,所有的能說和不能說,又豈是幾個片段就能囊括的?
【2011年,我受邀回學校金融係講課。】
會堂截取畫麵裏,有學生站起身,看著台上的俊雅男子,挑釁提問:“陸先生,您還記得顧笙嗎?”
他站在講台上良久沒說話,直到下麵學生秩序亂了,開始響起了喧嘩聲,他試著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於是隻能朝那學生點了點頭。
被陸氏事後勒令剪斷的畫麵裏,陸子初在講台上背對著眾人,眼睛濕了。
【我記得你,一直都記得。有時候不念起,是因為不用想,不用念,隻因你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阿笙單手撫額,眼眶濕漉漉的。
【2013年3月,我的阿笙回來了。】
她在超市偷東西,被他護在懷裏,她害怕,他可以為她不分是非,憤怒的指責超市工作人員。
她等待他回家,坐在台階上,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眼神執拗的望著門口,殷切期待。
他出車禍,她跪在他身旁,失控痛哭。
手術室外麵,她滿臉淚水,額頭抵著門,輕聲吔語:“我愛你。”
【愛有多暖人,就有多傷人,阿笙離開了。關於“我”走失一撇,以前看過很多答案,那一撇究竟代表了什麼?商人說代表的是金錢,明星說是名氣……對陸子初來說,那一撇代表了顧笙。此生不愛,我做不到。】
杭州斷橋,他和她站在橋頭合影。
寺廟求簽,下下簽。
小區樓下,他站在車身旁,依依不舍的跟站在陽台上的她揮手再見……
【束河,最無憂時光。】
她和少數民族老太太合影,笑容淡然。
街頭吃著烤串,不理會來回路人眼光,吃的歡喜隨性。
她站在客棧樓梯上,嘴角帶笑,在花團錦簇中,親吻他的唇;他的眼眸在那一瞬間光彩灼灼。
【阿笙,我是那麼貪戀你。如果我做的不好,做錯了,你要對我說,我改;但請不要離開我……2014年1月上旬,我把女兒帶回國了,我把她葬在了外婆身邊,春暖花開,青青天堂無憂了。】
樂山墓園,有一塊小小的墓碑緊挨韓老太太,墓碑上刻著:陸青青之墓。
父親:陸子初。
母親:顧笙。
生卒年:2007年6月28日。
——阿笙忽然落淚了,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受,溫暖、心酸、感動、釋然……青青,青青……
【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裏,我見到了青青。她問我:“爸爸,你什麼時候娶媽媽?”今天,就在此刻。】
宛如祝福紀錄片,最先出現在屏幕上的是陸昌平和韓淑慧。
陸家書房,陸昌平展開一張宣紙,韓淑慧站在一旁幫他磨墨。
陸昌平手握毛筆蘸了墨色,在宣紙上緩緩寫道:“佳偶天成。”
旁白:二老有沒有什麼話,是想對陸先生和顧小姐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