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樹下隻有風吹蟲鳴。

影六眼睜睜看著那道黑影掠入了姑娘香閨, 猶自不敢置信。

他覷著旁邊的人, 又驚又奇:“孟總管, 那位表小姐……”

孟安心下對於主子的孟浪也是震撼的, 但跟在主子身邊久了, 總不得像什麼都不知道,他麵上裝得淡定, 乜影六一眼, 高深莫測:“心裏明白就好, 不必非要說出來。”

這話說得, 那就是了。

影六抱著劍靠在樹上,腦子一轉,腦補了一出,突然間就恍然大悟。

那次長公主府刺殺, 他被派去保護表小姐時就有些疑惑了,又曾聽影四說過表小姐曾脫了衣勾引……

主子與表小姐福來棧相識, 本就有過一夜姻緣, 主子對那位表小姐心存憐惜也是情理之中。兩人再次見麵,說不得主子就是有些意動的, 不然主子那樣一個有潔癖又冷厲的人, 怎麼可能任由別人脫了衣近他身?

這廂季瑜悄無聲息進了郭嬈閨房, 腳步輕緩。

月光透過棱窗撒進來,漆黑的屋子滲了微微光芒,就像披了一層銀光薄紗, 透著寧謐的朦朧美。

不遠處案桌上還燃著安神的金合香,味道芬香馥鬱,還帶著些女孩子喜歡的香甜,微風吹進來,絲絲卷攏煙縷猶如被衝折了腰,散開來,剎時消逝在流動的空氣中。

風來風去,淡香盈室。

床前,被風拂動的流蘇簾帳,被一隻纖長的手掀開。

皎潔的月光盈上女子側臉,女子麵頰瑩潤,睡顏酣美,細細柳眉下,睫毛彎彎翹翹,就像兩把撲撲的小扇,精致美麗,可愛至極。

季瑜想起這雙小扇上抬時,露出的那雙純粹幹淨的眼,每次嗔著笑著看他時,水汪又閃亮,總是讓他心底發軟,心生歡喜。

她的鼻子也很美,細膩秀挺,好像在做著什麼美夢,唇翹了個小小的弧度。

季瑜嘴角也忍不住彎起,然後俯下身,伸出手覆在了女孩子臉上輕撫。

曾經那樣肖想又思念的姑娘,每每午夜夢回都會夢到的姑娘,是真的已經在他身邊了。

可是,度空卻說她活不過雙十年華,這麼一個讓人憐愛都來不及的嬌人兒,她還這麼年輕,世間美妙的感情才剛在她心中萌芽,他還沒教她開出一朵花來,她就要凋敗,香消玉殞。

季瑜想到此,眼眸徹底沉下來。

他並不信什麼預言,也不懼神魔,卻怕這世上真的再也沒有一個她。

他伸手從女孩兒臉頰流連到了錦被上的雙手,女孩兒的手又小又軟,可能放外麵久了,還有些冰涼。

季瑜將被子輕輕掀開一角,將她的手放了進去,在黑乎乎又溫暖的被子底,與她十指緊扣著纏綿摩擦。

……

郭嬈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躺在貴妃榻上假寐,一隻不知哪兒來的小白貓突然跳上了榻,鑽進了她被子裏,在她手邊來回輕蹭。胖軟的爪子輕巧巧踩著她的掌心,又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舔,尖尖的牙齒廝磨著她的手指,那濕潤滑溜的觸感擾得郭嬈心頭癢癢。

正想抬起手打它一打,那小貓卻突然鬆了口,兩隻小短腿攀上她的腰腹,在被子裏蠕動著,輕壓慢爬到了她脖頸前,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的脖子上,流連著又蹭又咬。

郭嬈還聽見了那小貓輕輕地“喵~”,就像在叫著她的名字,輕聲細語,羽毛劃過心尖兒似的。它臉上的幾根胡須紮到了她的臉上,它又滑出了小舌尖在她臉上舔……

早上香雲為郭嬈更衣,瞧見郭嬈白嫩的脖子上有個大紅印,非常顯眼。

她一驚,掀了郭嬈一角衣領仔細看:“小姐,您脖子怎麼紅了一塊?”這夏季到了,屋子裏日日都燃著特製的驅蟲香,難不成還有蚊蟲?

郭嬈一怔,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夢到的那隻貓,她坐到梳妝鏡前偏頭看了眼,果然有個印子,草莓似的,又大又紅。

香雲心裏急得不行,生怕這屋子真有什麼髒東西,於是替郭嬈上好藥後,匆匆忙忙就跑去了藥圃找滅蟲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