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季瑜離開, 郭嬈也轉身要回營帳, 走至一處, 卻不經意瞥見路邊雜草上沾了零星的鮮紅血跡, 異樣顯眼。

她目光微凝, 停了腳步循著血跡望去。

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河邊的一處平坦草地, 血跡沿著雜草蜿蜒,直至前麵的樹林, 一棵樺樹下, 一小團黃褐色, 輕輕.顫抖。

郭嬈頓著確認了片刻, 而後稍提裙擺,放輕步子過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隻小野兔,它的毛發通體黃褐色, 腦袋微垂,一雙長耳尖巧豎立, 不時互觸晃動著, 顯出幾分可愛。

察覺有人靠近,它立馬防備地往樹後一縮, 珍珠大的黑眼睛滴溜溜盯著來人。

沒有再蹲著, 身子抬起來時, 郭嬈發現了它腹部的洇紅。那一處皮開肉綻,血肉翻出來,一小截皮毛搭在上麵, 看起來有些凜骨悚然。

怪不得它一直顫抖,原來傷得這般重,剛剛它蜷縮著自己,應該是在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片獵場常年有士兵駐守,戒備森嚴,除了參加秋狩的相關人員,一般獵夫不可能進得來,更遑論設置陷阱抓兔子。

但眼前兔子腹部的那一道大傷口,整齊劃一,明顯是人為的利器所傷。郭嬈聯係起上午的一場狩獵,隱約猜到這隻兔子可能是從誰的箭下僥幸逃脫出來的。

這麼大的傷口,血水汩汩往外冒,若再不進行救治包紮,它必血流而亡。

那麼可愛靈動的一小隻,郭嬈憐愛之心泛濫,毫不猶豫地就要抱起它帶回去包紮。

但小野兔似乎領會不了她的好意,警戒地盯著,一待她走近,晃著身子轉身就竄進了樹林。

霍思寧精心挑選了幾個身材魁梧,武藝高強的侍衛,信心滿滿地就往西樹林而去。走了不過一刻鍾,就隱約聽見林子深處猛獸的嘶吼,還有樹木震蕩的聲音。

猛獸的大吼厚積凶猛,餘音氣勢雄渾,仿若萬軍待發。不止霍思寧這個常呆深閨的千金小姐,就是那幾個原本成竹於胸的高大侍衛,聽見這震天咆哮,一時也變得遲疑,心下有些打鼓。

霍思寧腦子紛亂,一會兒閃現的是率人解救表哥的英勇之舉,表哥姑母都對她另眼相看,一會兒是身軀龐大的老虎張開血盆大口,朝她撲來。

“……霍小姐,咱們還……還過去嗎?”

旁邊傳來侍衛略帶驚慌的詢問。

這一問打破了霍思寧的幻想,她清醒過來,抬頭一巡視,不知何時大家腳步都停了下來,他們麵上畏縮猶豫的神情與進林前對老虎的不屑和勝券在握簡直兩個極端。

再怎麼說這幾個人也是她親手篩選出來的,個個體型高大,現在居然比她還膽小怕死!

霍思寧火從心來:“當然要去,你們當時是怎麼拍著胸口跟我保證的?!好歹你們也是皇宮數一數二的侍衛高手,難道竟是個吃皇糧的軟殼子,聯手都打不過一隻虎?”

幾個大男人被個女人質疑得麵紅耳赤,回想起那時信誓旦旦的保證,後悔有之,但更多的是對霍思寧話中滿含輕視的不服,被激起了幾分血性的人當即站出來:“霍小姐,咱們哥兒幾個可都是上過戰場的,也在刀口上舔過血,那麼多刀槍都擋過了,又怎麼會怕區區一隻隻會亂吼的大蟲?您放心,咱們一定會割了那大蟲的腦袋給您當凳子坐!”

霍思寧冷哼,目光倨傲:“別又說得好聽,等見了老虎就嚇破了膽。我告訴你們,這次機會可遇不可求,你們若耽誤了我的事,我定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說罷她話鋒一轉,“但若你們誰救了靖王,那就是大功臣,屆時我再在姑母麵前美言幾句,提拔個侍衛輕而易舉。”

幾人本就是衝著她的前程承諾來的,聞言笑得更殷勤:“咱們一定不會讓霍小姐失望!”

有了前程保證,幾人重拾信心,走路都帶著風。

霍思寧在後麵看著他們,眼裏閃過狠毒,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幾個人就隻會虛張聲勢,關鍵時候怕是真正指望不上。

到時見了表哥,不管如何都要讓他們衝鋒,她救了表哥就帶他躲開,情況一不對,馬上就跑。

他們既然沒用,那就得為自己的愚蠢自傲付出代價,活該被虎吞吃入腹。

隻是,霍思寧腦子裏計劃得有條不紊,但到了打鬥現場,看到一隻龐然大物仰天嘶吼,雙目充了血一樣通紅,伸著獠牙張開血盆大口一躍三丈高時,她登時驚呆了。

畢竟隻是個長待深閨的嬌小姐,見了這等場景,一時大腦瞬間空白成了漿糊,雙腿顫顫邁不開步。

老虎猛然落地時,震起樹動風搖,地麵都抖了幾抖,她才後知後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邊後退一邊大喊:“來人――你們快給我上――給我殺死它――”

幾個侍衛也不是沒有見過老虎,可這隻虎與他們見過的明顯不同,眼前這隻肌肉暴起,雙眼充血,攻擊得毫無章法,簡直就是橫衝直撞,像中了邪似的。

如果這個時候誰衝上去,不是被它踩死就是被撕成兩半,明知死路,即使前頭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那又如何?怕是沒命享了。

幾人來時壯膽,大刀都抽出來了,此時聽著霍思寧的話,卻你推我搡誰也不肯做前鋒,隻眼睜睜看著靖王與那猛虎單打獨鬥。

靖王似乎受了傷,有些支撐不住,他背上胸膛都是被利爪撕開了口子,血滲出來,染紅了大片衣衫。

大虎獠牙伸過來,前麵兩腳並用,靖王隻守不攻,頓時一個迅捷躲身,傷口被扯得生疼,勉強避開了攻擊。

忽而聽見有尖叫聲,似乎是霍思寧的?他皺眉一轉頭,餘光就瞥見不遠處站著了幾個人,明晃晃的大刀在太陽光下異常顯眼。他目光一凝,立馬就有了對策。

他來時並沒有帶大刀長劍,隻有一把從不離身的防身匕首,若是有刀劍在身,他也不至於和這隻惡虎纏鬥半個時辰。

現在大虎已經進入疲憊,背上也中了兩匕首,但卻並不足矣致命,要將它一舉擊殺,他需要長刀,也需要動手空間。

幾乎毫不猶豫地,他捂著傷口就往那群侍衛而去,目的是取來長刀,更是要以侍衛為餌,分散大虎注意力。

幾個侍衛一直不敢上前,站在原地躑躅觀望,此刻見靖王引了大虎往這邊來,立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扔了刀劍撒開腿就跑。

霍思寧癱坐在地上,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眼見著他們逃命去了,卻沒一個扶她的,想著她今日要被這大虎吃了,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後麵的大虎窮追不舍,感覺它就要攻擊上來,靖王一個轉身,將手中帶血的匕首對著它精準拋出。

大虎橫飛在上空,腹部被刺,登時力氣泄了一半。它盯著靖王,目光越來越憤怒,張口一陣震耳欲聾的虎嘯,拚盡全力力氣朝他撲去。

靖王冷笑,縱身撲倒地上,拾起一把長刀等待時機,眼看著地麵上由空中越來越大的陰影,他舉起刀猛然一個翻身,穩狠刺入大虎喉嚨,同時又借助腕力將大刀一斜剜,左手一掌擊在刀柄,大刀穿頸而過,空氣中隻聞‘噗嗞’一聲,時間仿佛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