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7)回燕山(上)(1 / 2)

在右掖門外,商成和奉聖君口諭禮送他出皇城的十一公公拱手做別。

他很快就在街盡頭的茶廬裏找到了跟隨自己的護衛。讓他驚訝的是,不僅禮部派來指導他的兩位司曹官員一直都在這裏,留在驛館裏的包坎也趕來了。

他一邊脫下朝服換上便裝,一邊問包坎:“你怎麼過來了?”

“我早就來了,在這裏等你一上午,茶都換了四壺。”包坎所答非所問地道。他把兩份密封的卷宗遞給商成。“就為了送這個。你前腳走,這東西後腳就到,我緊趕慢趕都沒追上你們,還差點就被平原府的差役以‘鬧市縱馬’的罪名被鎖拿起來……”

商成嘿嘿地笑起來:“他們要是真把你捉了,那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他沒有馬上去接卷宗,自己係著棉袍子的褡扣問:“這是什麼?”

包坎臉上半點笑容都沒有,板著黑黢黢的臉膛:“一份是燕山衛府發來的軍情通報。另外一份是兵部送來的抄件。”他乜了兩個禮部官員一眼,撇著嘴冷笑兩聲,,“是昨夜裏燕山送來的戰後清點檢查總輯紀要的抄件。原件被張紹直接發給朝廷邀功的。”

商成忍不住皺起眉頭瞪了包坎一眼。這的是什麼話!他進京述職,燕山軍事上的事情就是張紹在當家,不就送一份公文嘛,值當得包坎發牢騷?

包坎渾不在意他不滿的眼神,繼續:“……張繼先做事不地道。他越過你直接給朝廷報功,這不明擺著是來搶你的功勞麼?夏裏他和陸寄他們就幹過一次同樣的事,不是你給他們擦屁股,他們一個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哪知道這些人記吃不記打,這回又是明火執仗地幹……”他越越氣越氣聲音就越大,結果鬧得廬蓬裏不少吃茶等人的扈從侍衛都停下話朝他們張望。

商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實在是不耐煩,幹脆打斷包坎:“行了!還有什麼屁話就留在肚子裏,回了燕山去和你婆娘!”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口氣很嚴厲,包坎楞了一下,也就閉上了嘴。但是他還是忿忿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這個很粗魯的動作立刻招來不少的白眼。不過他們也隻能用鄙夷的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這裏大概還沒有人敢出聲指責包坎這位正七品校尉做得不對。

商成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大概太重了。包坎早年在衛軍裏就吃過功勞被貪沒的大虧,很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餘悸,向來最恨的就是搶功勞的昧心事,所以對本來很平常的公務處置作出惡意的揣測,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他歉疚地拍了拍包坎的肩膀,:“張紹沒有你的那麼不堪。他又不是……”他立刻就覺察到自己的話不對,笑了笑,改過話題,“給你看一樣稀罕玩意。”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錦囊,解開係口袋的絨線,倒出十枚花花綠綠的錢幣攤在手心裏。

包坎的目光一下就被這些形狀象是製錢卻比製錢大上好幾號的錢幣吸引住了。他拈起兩枚,好奇地翻過來覆過去地看了半,才咽著唾沫問:“這是啥物件?”

“你是個土包子你還不承認!這回短見識了吧?”商成笑著奚落他,“這是彩幣!”當然了,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包坎,剛才十一公公把這東西交給他時,他看著彩幣的模樣就和包坎現在的表現差不多。

“金子做的?”

商成點點頭。從分量來看,這十枚彩幣應該是用的純金。

包坎用指甲在正麵的“大趙東元”四個陽體字上摳了摳,又掉過去仔細看了看背麵三爪朱雀的浮雕,疑惑地問:“這外麵的色彩是啥東西?”

“琺琅彩。”商成很篤定地。他早就看出來,這不是模子裏澆鑄出來的錢幣,也不是鍛壓出來的金屬,錢幣上的文字和朱雀圖案都是用掐絲工藝,紅紅綠綠的顏色也是燒出來的釉彩。這是琺琅器!很精致的藝術品!考慮到他所記憶的曆史中最早的琺琅器是出現在元明時期,眼前這十枚彩幣就顯得愈加的珍貴一一至少要早二三百年!

“哪裏來的?”包坎現在才想起這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皇上給的。”商成。十一公公送他出皇城之前,先替東元帝把十枚皇家彩幣轉交給他,總算是衝淡了他心裏那點的失落感。想想看,他進京整整半個月,臨到離京的當才見到早就應該見上一麵的皇帝,要他一點都不失望,那肯定是在假話。而且剛才陛辭時的情景也讓他高興不起來,整個過程中東元帝壓根就沒對他一句噓寒問暖的話,也沒有殷切關懷,更沒有善言撫慰和諄諄教誨,再不要評述他在燕山的是非功過,皇帝甚至都沒和他上幾句話便離開了含元殿……難道別人也都是這樣陛辭赴任的?

包坎立刻就把兩枚彩幣還給他,動作快得好象那不是錢幣而是兩塊燙手的通紅火炭。

商成還是分了兩枚給他。看包坎推辭不肯接受,他就笑起來,:“又不是給你的。你家倆婆娘的肚子裏不都揣著崽子麼?這兩個彩幣正好給她們倆一人分一個,等娃娃落地了係根紅繩掛脖子上。這是皇家的禦製錢,民間根本見不到,拿來辟邪可是比什麼師符地師符的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