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1)趙石頭(上)(1 / 2)

寒節那,燕州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雪整整下了兩三夜。一直到臘月十七的後晌午,才漸漸地有了點消停的跡象。雖然風雪了點,可是整個穹仍然是烏沉沉的,就象一口倒傾過來的大鐵鍋,嚴嚴實實地扣在古老的城市上方。凜冽的北風依舊嗚嗚地呼號著翻過城頭,掠過樹梢,襲過屋脊,在城裏的大街巷恣意地穿行。卷在風中的雪花就象無數翩翩起舞的白蝴蝶。被寒風和冰雪包裹起來的州城還在寂靜之中沉睡,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即便是最熱情的商人和夥計,也會籠起手躲在半敞的門臉後,一邊強睜著無精打采的眼睛留意著可能會有的買主,一邊打著寂寞的哈欠。落滿積雪的街麵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偶爾會有兩三個衙門的差役領著一群扛梯子帶抓籬的人,跌跌絆絆又匆匆忙忙地蹣跚而過。他們是去救人的;雪太大,壓垮了城裏不少老屋……

申時的鍾聲在半空中回蕩的時候,城西一條窄巷裏走過來一個年輕人。

現在,風已經停了,雪再了一些,但是並沒有徹底止住,雪花還在無聲無息地飄落;年輕人的兜帽和雙肩上都掛著些白絨絨的碎雪。他走得很慢。看得出來,他是盡量想讓自己的腳步踩在馬車剛剛碾出來的溝畔裏;這樣不容易打滑摔跤子。從他鼻子裏噴出來的團團熱氣就在他麵龐前繚繞,讓人很難一眼就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在一家門口挑出藍布幌子的屋子前停下來,隔著門和人了幾句話,然後就走了進去。

當他再走出那間賣酒飯吃食的鋪時,雪已經完全停了。他沒有再拉上兜帽,就紅著一張略帶酒意的臉,敞著長襖,一腳高一腳低有點踉蹌地走在窄巷裏。

現在我們看清楚了,這是個非常帥氣的夥,看模樣大概有二十三四歲,濃眉,大眼,鼻梁就象提督衙門門口大纛旗的旗杆一樣筆直,抿起的嘴唇一邊微微向上翹起,看上去人顯得有點俏皮。因為沒有戴兜帽也沒有扣上大襖,人們第一眼就會驚訝地看到他頭上的翠青色軟腳襆頭還有穿在裏麵的交領青色長袍,還有那根嵌著銀釘的皮腰帶一一呀!不得了,這夥還是個不大不的軍官哩!

在巷子中段的一個院落前,他又停了下來。

這是州城裏很常見的一個普通院落。一道低矮的泥牆垣,幹裂的泥縫裏還能看見一截截的麥秸杆;站在院子外就能看見不大的前院有三間正屋和兩間廂房。一個漆皮斑駁的木門扉,門扉上的門神畫被風撕得破破爛爛;也許是這家的主人當初還想砌個門樓,所以門邊還立著兩根木樁,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項光大門楣的工程”隻進行了一半便沒有再繼續下去,結果紮在青磚裏的兩段剝去樹皮的白生生木頭樁子看起來就格外地醒目。當然,在這樣的窄巷裏有如此一個院落,這本就是件紮眼的事情。周圍幾乎都是開門便臨街的泥垣木牆茅草屋,用上磚瓦的人家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更不要這家人本來還想用青磚灰瓦砌門樓一一非富非貴的,誰家舍得用那些金貴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