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立在輿圖前,擰著眉頭久久不言聲。
郭表在輿圖上來回比畫,心頭緊張地籌劃著雙方的局麵,反複計算了半才道:“眼下敵眾我寡,要想前出莫幹截斷東廬穀王的歸路與李慎大軍形成前後夾擊之勢,隻有一個辦法可行……”
商成凝視著輿圖輕輕點了點頭:“你。”
“下令左右兩營向中軍靠攏!”
商成漆黑深邃的眸子中火花倏地一閃,抿著嘴唇沉默不語。一旁的王義還以為他在思忖掂量利害,急忙點頭表示讚同:“大將軍,職下覺得郭將軍得極有道理!”看商成不反對他發表意見,接著又,“眼前我軍北東西三麵的敵人合計最少也要超過兩萬,再加上東廬穀王從白瀾河穀帶回來的人馬,歸一起至少也有三萬。我軍止有一萬四五,還要維持糧道守護後路,能戰的不及一萬。以一萬對三萬,再不集中兵力,隻怕要給敵人留下可乘之機!”
商成還是不置可否,隻是沉默地看著輿圖,隔了半晌才問道:“文校尉,你是怎麼個看法?”
文沐毫不遲疑地道:“職下讚成郭將軍和王將軍的意見。”
王義急急又補充一句:“還有一件事,咱們也必須謹慎再謹慎!”他走到輿圖前,指著標在鹿河畔的無名城道,“無論莫幹之戰勝與不勝,鹿河都必須握在咱們手裏。這不止是咱們惟一的退路,也是咱們的糧道所在!職下建議,在鹿河大營留下一千人馬作為接應……”
郭表和文沐一起點頭。確實如此;無論如何,鹿河渡口都不能有失!可是留下一千兵的話,兵力上就更加捉襟見肘;但是若不留足兵士,一旦莫幹的戰事不利,或是後路被抄,戰局變化就難以估量……刹那間兩個人就動了無數的念頭,可思來想去,似乎一條都無法施行,四目相望對視一眼,便都把視線轉向商成。
商成背著手依舊是一言不發。他們三個人的都有道理,卻誰都沒有和他想到一塊。大軍作戰打的就是糧草,鹿河自然要守住;趙軍人少,再怎麼集結聚攏,也擺脫不了以寡擊眾的局麵,抱成一團正好給敵人留下一個聚而殲之的機會,反而不及現在的情狀一一至少敵人也要分兵應付。另外,要是中軍向莫幹推進,兩翼的敵人會如何運動?敵人聚合三路人馬阻擊自己當然最好,可要是兩翼的敵人棄莫幹而不顧專一襲擾自己的後路,自己又該如何處置?還有,左右兩翼和中軍的距離都有上百裏,雖然在草原上作戰這點路程不算什麼,可要是敵人乘隙而入截斷左右和中軍大營的聯係,再咬住其中一部猛打……
他踱回帥案前,給眼罩換上一張新藥綿,再把眼罩重新戴好,點頭道:“顯德的話有道理,鹿河是要多留點人手。一千人不夠,至少也要兩千;鹿河上的石橋也必須盡快恢複,不行就得再架兩座能走馬的便橋!不管前頭打得怎樣,糧草絕不能斷!”
郭表和文沐都猶豫了一下。他們似乎想點什麼,可是最終誰也沒有出言反對商成的決定。
商成微闔著左目,手指慢慢撫摩著眼罩上的黑紗,接著道:“老郭的不可行。左右兩營不能向中軍靠攏……”
郭表立刻道:“從阿勒古過來的敵人勢大,段修肯定抵擋不了,一旦左營失利,敵人兩三個時辰就能打過黑水河……”他沒有再下去。誰都知道突竭茨人打過黑水河之後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局麵,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再來強調了。
商成望著幾案上的密劄,幽幽地道:“從中軍抽調三個騎營增援段修!”
三個人同時被商成這個決定嚇了一大跳。趙軍兵力本來就不足,眼看大戰在即商成偏偏還要分兵,這簡直就無異於自陷死地。怔了片刻,三個人齊聲道:“大將軍,分兵萬萬不可!”郭表忍不住就想掏出懷裏的錦囊剝掉商成的軍權,硬生生克製住這個念頭,沉聲道:“絕對不能分兵!”話出口,他才發現嗓子不知道被什麼堵住了,聲音喑啞得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幹咳了一聲,他才續道,“讓段修盡力和敵人周旋,邊打邊退;實在不行就退守東岸,依托黑水……”
“左營沒有和敵人周旋的本錢。”商成冷冷地打斷他,道,“段修也不是那塊料。我們更不能放著這麼一大股敵人於側後而不聞不問。”
郭表一下就不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