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9)北鄭行(二)(1 / 3)

段四走了。

霍士其躺在厚實的氈毯上,動也不想動一下。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這輩子有什麼時候象現在這樣疲頓。就是少年時候一個人在地裏收莊稼,他也沒感覺象今這樣累。現在,他躺在這裏,仰麵望著漆黑深邃的夜空,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酸漲澀苦的身體就象被什麼東西拖累著,慢慢地陷進氈毯中;渾身的骨頭就象老朽的水井軲轆一樣,在夜風中索索地顫栗。他甚至能聽到它們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春蟲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裏吱吱地鳴叫著。除了那幾個牧民的女人在聲地哽咽之外,的宿營地幾乎沒人發出什麼聲音。護衛們訓練有素,分工明確,一個個默不作聲燒火做飯擦拭武器整理馬具。幾十匹戰馬被分成幾群,有專人在照料。這個時候,這些畜生是最得意的,不僅匹匹馬都披著薄毯,晚飯也是放了熟鹽蛋的炒黃豆,眼下它們大都吃飽喝足,一邊刨著蹄子一邊打著響亮的噴鼻,搖頭擺尾地在表示自己的滿足……

的火堆就在幾步之外劈裏啪啦地燃燒著,火舌一伸一縮地繚躥,熱浪一陣陣地燎在霍士其的腳上、腿上、身上和臉上。他很快就覺得全身暖烘烘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段四的偏方起了作用,大腿火辣辣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段四從深沉的睡眠中叫醒。

他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一聲深沉的歎息:又要上路了!然後才睜開眼睛。

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都了出來。

段四聽完他的話,嘴巴張得都快合不上了,瞪大眼珠子好象不認識一樣地盯著霍士其。啊啊,這就是新任燕山提督府印劍都檢事、新晉遊擊將軍的主意?這些就是霍士其的想法?自己沒聽岔吧?

他瞪著眼睛問:“十……十七叔,您,您是,準備讓李慎,讓李慎當提督?”他話突然結巴起來。

霍士其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隻有這個條件才能令李慎滿意,才能讓李慎出兵!

“可……可,可是……”段四“可是”了半,也沒“可是”出來個什麼結果,隻是從喉嚨裏冒出來一串非常怪誕的聲音。

“你什麼?”霍士其問道。他很奇怪,段四怎麼突然這麼一付見到鬼一般的驚詫模樣。

段四瞅著他上下左右來回看了好幾遍,然後才道:“我記得,大將軍不是這樣交代的啊!”

霍士其的眼睛一下就睜大了。和尚不是什麼條件都能答應李慎麼,難道還有什麼密令給段四?這個想法在他腦子裏一轉,很快就被他否定了。這絕不可能!昨下午商成頒布軍令之後不久就帶著護衛去了白狼山,哪裏有時間特別給段四交代什麼密令。就算有什麼密令也是給他霍士其,不可能給段四!畢竟他霍士其才是和尚的親人!

可他馬上又有點猶豫。要是和尚沒有密令,那段四這話是什麼意思?明顯就是和尚另有法啊。

問題是這單獨交代給段四的法是什麼!

他定了定神,沉住氣,問段四道:“大將軍是怎麼交代的?”

“大將軍,隻要李慎出兵,就什麼條件都答應他!”

霍士其一下就放鬆了。他沒想錯,危難關頭,和尚最信任的人還是自己!也隻有自己才能替和尚辦下這趟上摘月亮一樣的艱難差事!可一想到差事,他的眉頭就緊緊地攢在一起。怕是摘月亮也比這事輕鬆些吧?

段四也擰著眉頭,目光一直在打量霍士其,默了一會,突然問道:“……十七叔,未必您到現在沒琢磨出大將軍的意思?”

“大將軍的意思?”霍士其一下就被段四問得楞住了。他還從來沒想過和尚的那句話裏還有什麼其他意思。他愕然地問道,“大將軍的意思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當然宰了李慎啊。”段四一付理所當然的神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