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9)盼兒的爹來了?(1 / 2)

段四很快就追上商成他們。他見商成騎在馬背上,低著頭,眯縫著眼睛,似乎是在假寐,就沒話,羈著馬匹默默地跟在旁邊。

現在正是晌午太陽最大的時候,掛在當頭的亮晃晃日頭肆無忌憚地噴吐著熾焰,大地上被炙烤得猶如猛火上的蒸籠一般,到處都反射著耀眼的白芒。大驛路上行人馬車極少,隻在道邊的河溝裏能看見一兩個人影。這些頭上戴著破鬥笠的勤勞人,敞著髒糊糊汗的褂子,撅著屁股,就象朝拜菩薩一樣蹲跪在死蛇一樣即將幹涸的溪水邊,虔誠地拿著木瓢在河溝裏尋找最後的泥水。他們也是在尋找最後的希望。走出一段路,驛道的兩旁漸漸出現了缺少營務的麥田。這些田大概就是張家的那種地,春時種子是撒下了,但是主人卻沒有心思來細心地照顧,所以不少種子都沒有發芽,地裏東一塊西一罅地露出白褐色的幹土,難看得就象是得了癩痢頭。即便是長出來的麥子,也缺乏這個季節應有的沉甸甸的生氣,空癟癟的穗隨著田裏一陣陣滾過的熱水,無精打采地左搖右晃……

越靠近州城,這種情況越嚴重。被人們忍心放棄的熟田大塊大塊地出現,再不就被改種了這一季的蔬菜。但是因為缺水,菜的長勢也令人擔憂。可臉上帶著絕望的人們還在固執地想辦法保住這點收獲,寧可跑很遠的地方擔水回來。唉,這點爛菜的價錢或許還不及他們的腳力錢吧……

一路走過來,商成的心情無比的沉重。看著眼前的情形,看著與雜草共生的秕麥和垂死掙紮的枯黃菜葉,就象是鞭子抽在他身上一樣。這是他的失誤,也是衛署的失誤!無論是衛署還是他,他們都沒能在去冬今春時預見到旱情會進一步地擴大,所以把今年的水利工程重心還在放在燕中北地區,結果燕中北的農業生產有了起色,可州府所在地卻陷入了嚴重的旱災……更讓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是,早在十多以前,他就走過這條路,但他當時卻完全沒有留意到這些情況,更不用采取任何補救措施。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在責備自己的同時,他馬上想到,這事就發生在州城邊上,當地縣衙和燕州知府潘漣不可能不清楚,他們為什麼不過來處理?還有陸寄,他是衛牧,他難道也不知道情況?

他憤怒地想:這些人一到晚到底都在搞什麼名堂,這麼大的事情都不開個腔句話!他們難道就沒聽過“民以食為”嗎?

他準備回去就把這些人好好地收拾一頓!

可轉念一想,他又有點泄氣。陸寄和潘漣未必就不知道情況,也未必就沒做出處理,可四個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的朝廷欽差不吭不哈地悶在燕山,今這裏瞧瞧,明那裏逛逛,橫挑鼻子豎挑眼睛,鬧得滿城人心惶惶;這種情況下,就是牧府和州府有所布置,應差的人也未必能全心全意去做。有些想法多的人,更是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討好欽差上麵,他們又哪裏有工夫來惦記田裏的莊稼和地裏的人們?

把他娘的!他惱恨地心裏罵了一句。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罵誰……

他帶著一肚皮的無名火回到家。

他在自己的院裏衝了個涼。來回一路的風塵汗漬倒是洗刷幹淨了,心頭的火氣卻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踢趿著一雙草蔑涼鞋,披著件褂子在屋子裏東翻西翻地找最近的文書。

包坎進來了。

商成在壁角邊的兩個大檔案櫃子裏掏文書,擰著眉頭瀏覽著卷宗標題,頭也沒回地問道:“今是休沐,你不在家裏陪著你幾房婆娘逗娃娃,跑我這裏來幹什麼?”

包坎怎麼可能聽不出他話裏的火氣。他縮了下脖子,沒急忙回商成的話,也沒自己來做什麼,先轉頭瞪了悄悄立在門外瞧熱鬧的段四一眼,聲問道:“你們不是去送毅國公麼,怎麼把他惹出這麼大的怨氣?王義那子臨走前,是不是又什麼狗屁不值當的鬼話了?”

段四咧了咧嘴,蚊子哼哼一樣地道:“王義沒什麼。就是回來的路上,遇見了那個胡姬。”他擠擠眼睛扮個怪相。“就是那個……你知道我是誰吧?當時督帥和她聊聊得眉開眼笑,看著挺有精神。哪知道和那胡姬一分別,就這副模樣了。”

“扯淡話!”包坎橫了他一眼。商成和那胡女有個屁的關係。商成真想納那個胡女,還用先傳謠造聲勢?別商成才納一個,就是一氣納上七個八個,他覺得也沒人敢站起來放屁!堂堂提督納個妾室,和別人有屁幹係啊!就因為他明白這道理,所以前兩他把衛署裏幾個傳謠言最起勁的家夥分別找著由頭狠狠拾掇了一頓。這不,提督府關了幾隻雞,猢猻們馬上就清醒過來,州城裏也一下就清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