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48)贈馬(1 / 3)

商成他們走進馬廄所在的那個院,正趕上馬伕在給馬喂料。

院裏隻有三間屋,兩邊的一間住著馬伕,另一間應該是用來貯藏草料;正中就是馬廄。馬廄確是新近才起的,而且還是用青磚做牆灰瓦作頂;僅僅這兩樣物事就能看出這馬的不同凡響。因為時令剛剛進秋,暑氣還在大地上盤旋沒有消散,主人怕馬熱著,還特意隻在廄的兩邊隻砌上腰牆好通風。拴馬的橫杠和喂馬的食槽同樣很新,橫杠的梢頭留著不少斧斫的痕跡,槽緣上一道道鑿痕裏,也不象用久的槽子那樣到處都是未洗刷幹淨留下的發黑秸杆渣……

眼下,那匹南陽邀他來相看的馬正嚼著滿嘴的馬料,偏著腦袋,用一種頑皮的好奇眼神打量著他們。

好馬!

乍一看見這匹馬,商成就忍不住在心裏喝了一聲彩。哪怕他一點相馬之術都不會,對馬的了解也就停留在能大致區分蒙古馬與中原馬的水平上,他也是打心眼裏承認,眼前這馬真是一匹難得的神駒!

這馬從蹄到鬐甲大約有一米五高,體長接近一米六,形態優美型體勻稱,栗色的皮毛就象綢緞一般滑膩而有光澤;頸項、鬐甲和腰背間的肌肉中流動著難以用貧乏的語言去描述的質感,一看知道其中充滿著力量。馬頭不大,但是大眼睛很有神氣,一看就知道是個通靈性的家夥;就連它咀嚼飼料的姿態也是十分的優雅,仿佛不是在吃摻了黃豆淋了雞子糊糊的精料,而是一位國王在享受自己豐盛的晚宴。這家夥一點都不怕生,一邊進食,一邊還繞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自己。看起來,這匹馬的性格十分溫馴,很容易與人相處;自然也很容易被人馴化。

“好馬!”商成再一次評價道。

至於這馬具體都好在什麼地方,他實在是不上來。所以他隻能用簡練得無法再簡潔的話第三次表達自己的看法:“好馬!”這回他還使勁點了下頭,用這個動作來加重自己的語氣。

他知道,隻憑簡單的“好馬”這樣的評價,肯定不能讓南陽罷手。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料想到自己會被人譏諷為“先生”然後被一位公主拖來相馬,實在沒辦法象相馬大家郭表那樣,用文縐縐的古辭從頭到尾把這馬的種種優點描述一遍。因此,他在再三表達過自己的評判之後,就拿目光望著南陽,等著她來挑釁。大不了今就丟回臉!

南陽麵露喜色地:“先生也覺得這馬神駿?”

商成咧下嘴,點了點頭。

南陽果然緊接著問道:“那您覺得,它好在哪裏?”

商成沒吭聲。他在肚皮裏都快要罵娘了。這馬好在哪裏?它好就好在它是匹好馬!

他黑著臉,打算直承自己令公主失望了,他沒郭表的本事,不會相馬。他還預備著把兵部和宰相公廨以及南陽她老爹都拖進來;既然要丟醜,那麼大家一起丟!誰讓這些大趙的袞袞諸公都不是伯樂,竟然挑了個不會相馬的將軍去鎮守燕山!

但是南陽沒有馬上拿話刺他。她走到馬杠前;那匹馬探過自己美麗精致的頭,親昵地拿臉頰在她的耳鬢邊磨蹭。南陽輕輕地拍著側凹的馬臉,望著商成:“就算先生不,我也知道……”

商成黑沉著臉一言不發。

陳璞認識他的時間長,曾經親眼見他發過兩次火,知道他露出這副表情就是馬上要發脾氣的前兆。她來不及去勸阻南陽,隻好先拉住商成的衣襟扯了扯,希冀能安撫下他,教他別把事情鬧得太大。但她心裏對這事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即便商成把事情鬧大到無法收場,又能怎樣?一個是鎮國之器,一個是寡居公主,況且還是南陽再三挑釁在前,最後的結果不問可知。但南陽是她至親,她總不能看著姐姐吃虧……

商成蓄怒待發,陳璞擔心憂慮,哪知道南陽卻陡然話鋒一轉:

“……伯樂相馬的故事已經流傳千年,千裏馬之術也多有雜書記載傳世,先生知遠察微,必不欲以他人所撰著為己之識見,而期另辟以蹊徑。早前我購此馬時,賣馬的胡賈曾,這馬有一特色與眾不同,非達人不能知曉……”到這裏,她抬眼熱切地望著商成,“……可我知道,雖然別人或許不知,先生卻是必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