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5)正旦大朝會(一)(1 / 3)

大寒那的傍晚下起了雪。

這場雪斷斷續續地落了三四,直到年三十那的起更時分不單不見消停,還有愈演愈烈之勢,風夾著雪,雪借著風,地間蒼龍飛舞玉蟒奔騰……

夏曆的丁醜年,暨大趙的東元二十二年,就是在這漫飛舞的雪片裏到來了。

正月初一寅時剛過,商成就已經起來。前兩禮部就派人來專門通知,他要參加今的正旦大朝會。正旦大朝會在三大朝會中最為隆重,所以禮儀也是最繁複。即便是那些每年都能夠參加的老臣子,偶爾也會有君前失儀的無心之過。因此在每年的這個時候,禮部都會派人給官員們做個提醒。特別是象商成這種頭次參加正旦大朝會的官員,禮部更是不厭其煩地敘述流程和交代各種注意留心事項。可這個朝會實在是太複雜了,商成拿著禮部的文告看了半,還是記不完整,隻是搞清楚了朝會的前後安排:參加朝會的百官和特例賜進的官員須在卯時點名,然後還在掖門內列隊蹈禮,到辰時初再順序進紫宸殿迎聖君駕,大朝會將在辰時正刻準時舉行;奉禮閣朝歌,內苑獻舞,宰相賀,百官賀,藩國來使賀,聖君設大宴與百官共下人同賀新年……

在去皇城的路上,他還在心頭默誦著這些程序。

這個正旦大朝會的程序實在是太繁複,他根本就記不上來。好在整個過程中除了最後的大宴,其餘基本都沒他什麼事,他隻需要跟著別人有樣學樣便好。別人拱手他就拱手,別人為子禱福他就跟著背個口號,隻要不犯錯就好。而且在武將序列裏他是第七位,恰恰排在鄱陽侯穀實之後,到時候他完全可以請穀實隨時提醒一下和糾正疏漏。

他出門的時候,雪已經停了。繁密的星鬥撒在墨汁般黢黑的夜空中,就象是一塊覆蓋蒼穹的大青石板上綴滿了銀釘。街道上、兩旁邊的圍垣牆頭、門拱、屋脊……還有光禿禿的樹上,到處都鋪著寸許厚的積雪,在星光下閃耀著淡白色的微弱光芒。雪上有不多的雜亂腳印,顯然是有人走過,多半是訪親的人回家時留下的;還有不多的馬蹄印和車輪印,或許就是與他一樣去參加大朝會的同僚……

現在,他已經沿著著禦街來到皇城掖門前的廣場上。

與其他地方一樣,這裏也積著厚雪。但禮部早就有所準備,招集人手清掃出一大片空地,然後在上麵紮起十數座大圍廬,廬頂鋪著擋雪的草苫,四邊拿毛氈圍得密密匝匝,廬裏麵還燒著火盆,門口都挑出各個衙門口的字號燈籠:大理寺、藩屬院、戶部、禮部……在禦街盡頭象征著地山川海的六柱五門靈星前,還有禮部吏員在給百官作指引。

依照指點,商成很快就找到將軍們的大圍廬。他來得不算早,偌大的圍廬裏已經有了好幾個人,打眼望去一屋的人全是赤紅色。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老頭裹著大裘躺在長榻上打呼嚕,另外七個上柱國柱國分了三撥圍著火盆而坐。楊度的身邊人最多;鄱陽侯穀實和一個上柱國在喝茶敘話;隻有蕭堅孤零零地守著門口的一個火盆,坐在座椅上閉目假寐;一屋子八個人他隻認識四個。他估摸著另外四個麵生的大將軍不是宗室就是勳貴,抬臂行個軍禮,就背對著氈門坐到蕭堅的旁邊。

他不認識圍廬裏的人,但圍廬裏的人卻都認識他;至少他們聽過他。所有人都帶著幾分驚訝的表情看著他坐到蕭堅的旁邊。啊喲,不是商燕山和蕭堅為燕山提督座翻臉了麼,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象那麼回事啊;瞧瞧,商燕山還在替蕭堅把門擋風哩!連楊度在內,所有人都低下聲音或者幹脆停下話,都想看看商成和蕭堅能聊些什麼。圍廬裏一時便安靜了許多。

蕭堅睜開眼睛,看見是他,沉默了一會才:“你前兩送的東西,我收到了,不錯。”

商成左右踅摸了一下,抓起架在火盆邊的火鉗,:“您來得可真早。”

蕭堅:“我可沒什麼好東西給你作回禮。”

商成拿火鉗夾了幾塊木炭把火盆裏的兩處旺火壓下去,笑道:“這炭氣太重了。”又作出一付驚訝的表情,“不會吧?我這趟是回京‘養病’,所以就沒到處走動。您不會是因為我沒去府上拜謁,所以就記恨上我吧?在別人麵前我都是繃緊了臉麵裝富裕,出門前先拿豬油在嘴皮上擦幾下,作出一付才在家裏吃過肉的模樣。在您麵前我就不假話了……”他停了停,苦了臉道,“一一縣伯家也沒有餘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