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8)正旦大朝會(四)(1 / 3)

楊度和商成還沒有走出內皇城,就被招回宰相公廨參加軍事會議。郭表破了窮山的突竭茨祖庭,使渤海燕山兩衛鎮與突竭茨左翼的對峙局麵產生了新的變化。朝廷必須對這種新的局麵可能的發展趨勢作出迅速而準確的判斷,進而對兩個衛鎮的軍事部署進行新的調整。

走在後頭的楊度掉頭就朝宰相公廨走。

商成沒急忙回頭。他先找了個開著門的衙門進去要了點熱水洗把臉。那衙門裏的值班官吏先是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哈著嘴不出話:這鬼臉膛的家夥臉上全是血汙,身上酒氣衝,常服戰袍也被菜肴大醬湯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糊得東一塊西一塊,幾乎辨認不出來本來顏色一一就憑這付模樣,怎麼進的皇城?但他們誰都不敢亂吭聲。這般模樣也敢在皇城裏亂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有來頭!

商成洗了臉,又換上一付新眼罩,這才趕去宰相公廨。至於醃臢的戰袍就沒辦法了,隻能把髒東西抖摟一下先湊合著穿。

一路走過去,遇見的人不是為之側目就是對他指指點點。看來,就是這麼一會子工夫,他在紫宸殿與楊度當著東元帝的麵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他走進宰相公廨的正堂時,真薌的發言正接近尾聲:

“……綜上所述,我以為,突竭茨左翼在未來的兩三年內首要的事情不是報複,而是針對那些動搖的部族。在他們的內部沒有徹底穩定之前,東廬穀王不會挑起新的戰事。”

真薌完,正堂上便陷入長時間的安靜,人們都在認真思考他的發言;至少是作出一付認真思考的模樣。這是對真薌的一種尊重。這個兵部左侍郎是前段時間唯一站出來公開反對諸序就任燕山提督的人,並為此承受了不少人的指責,朝廷當初派他去枋州見商成,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懲罰。今他終於揚眉吐氣了!郭表回歸的消息證明了他當時的遠見與正確,而他又很大度地沒有用自己的正確去指責別人的錯誤,因此他現在的話就格外有分量。

商成在屋角找了把空椅子坐下來。其實他進門就看見穀實的旁邊擺著一把空座椅,顯然就是他的座位。但穀實在紫宸殿上“拉偏手”,讓他在楊度手底下吃了大虧,他怎麼可能再同穀實坐到一起?所以他對那個屬於他的座位視而不見,也對穀實的招呼毫不理會。

在堂上跑進跑出端茶倒水的書辦很有眼色,立刻就出門去找了件為宰相們預備的大裘,讓他暫時先換上,並遞給他一份渤海衛的捷報抄件。這樣一來,那些原本沒有留意到他進來的人也看見他了。不少人的臉色還是很嚴肅,但看到他的潦倒模樣,眼睛裏卻都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這些都是從無數的大風大浪中闖蕩過來的精能人,因此一眼就能看出楊度和商成剛才的打生打死其實不過是合演的一出“戲”。

會議的主持人當然是右相張樸。他坐在正堂的首座,商成進門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這個年青的上柱國。但他並沒有招呼商成到早就預備下的空座坐下,而隻是用眼神與他打了個招呼。這一方麵是因為當時真薌正在發言,他不能出言打斷;另一方麵,他也是在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正堂上所有參加會議的人,在他眼裏,商成並不受到什麼特別的關注與重視一一實際上就是對範圍裏流傳的“他很忌憚商成”的流言的一種駁斥!雖然從某些方麵來,流言裏的並不錯。

是的,他承認,商燕山這家夥是比較難對付。這一點無須否認,也無法否認。這人能一邊把燕山衛治理得順順當當,一邊還能與突竭茨人打來打去並且戰果輝煌,這就是本事;他都調離燕山了,燕山的文武官員卻沒有幾個人肯站出來他的壞話,這就是威望;葉巡去燕山想揪他的錯漏卻把自己鬧得灰頭土臉,這就是手腕;被調回京之後立刻擺出一付渾人的嘴臉,到宰相公廨喊冤,去兵部替部下鬧勳銜,再不就窩在家裏“養病”,全然是一付有冤沒處伸張的受氣模樣。這家夥寧可放著得寵的皇子不去結交,更不到處沾邊招惹,卻與楊度一道在正旦大朝上當著子的麵毆鬥,這就是眼光和見地……一個有本事、有威望、有手腕、有眼光更有見地的人,誰敢不忌憚三分?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商成比董銓更難對付。當然,商成的上柱國身份也教人拿著很棘手一一沒有哪個文官敢輕易朝軍營裏亂伸手!不過,他也覺得很慶幸,好在這子沒有讀書考進士,更沒與董銓他們同流合汙,不然董銓他們得此一大助力,就更難收拾了。因此,當他聽左相湯行當初對商成的評價時,就算老相國做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認同,他還是覺得那句評價到自己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