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62)閱兵(1 / 3)

二月初三,東元帝五十聖壽。

依照中原“男不慶九女不慶十”的古禮,東元帝今年滿五旬實歲,禮部稟宰相公廨之命,早在去年年中就傳書告示下,號召各路州縣要大張旗鼓“共為子壽”。後來又有燕山渤海兩個衛鎮連敗突竭茨,鄭國公孫複踏破黑水城,越國公郭表大掠突竭茨祖庭,幾番大捷頓時軍民齊齊振奮。這些不僅是立朝以來罕見罕有的大勝仗,更是在東元皇帝的“文治武功”上濃墨重彩地添了一筆。這不僅是東元帝的帝王功業,也是朝中文武百官的光彩,因此去年十一月吏部侍郎薛尋作了一篇洋洋灑灑的頌君賦,提出不僅要把子壽誕辦得氣派排場,還要獻俘闕下掖門閱兵,登時就獲得朝堂上下朝野內外的一致嘉許。靠著這兩條建議,薛尋為自己博得一個“幹練能臣”的美名,在六部裏的聲望也是日漸高漲。據,他很有可能要接替請辭還鄉的董銓出任門下侍中。至於原本最有希望成為門下侍中的戶部左侍郎葉巡,因為這家夥以前得罪了不少人,又在正旦大朝會上有大放厥辭的嫌疑,高升一步成了文華殿大學士之後便被派去渤海衛勞軍。可戶部是六部裏非常重要的衙門,葉巡不在,部裏的很多事務都不能得到及時的處置,為了保障政務暢通,朝廷在年後就很快地任命了新的戶部左侍郎。這就是,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葉巡再也不能再象過去那樣對朝中事務指手畫腳,而隻是掛個大學士的虛銜在京城混日子。再考慮到葉巡糟糕的人緣,即便是最樂觀的人也不會相信他還有機會東山再起。是的,他的仕途已經完蛋了!

薛尋成了能臣,禮部卻因為他的兩條建議忙得四腳朝。不管是“獻俘闕下”還是“掖門閱兵”,都是朝廷重典,本身就容不得丁點的疏漏差錯。何況當日還是聖君壽誕,子要率同文武重臣並後宮嬪妃皇子皇女及外藩屬國在皇城上觀禮,要是不留神出點疏忽貽笑了大方,家顏麵何在,朝威儀何存?掖門閱兵還好辦,參加過十多年前的京師大演武的將領老兵多有,兵部也有當時舊檔可以參考照搬。但上一次“獻俘闕下”是在七十三年前,獻的俘虜也是渤海衛抓的一個扶餘人大頭領和百十名番卒,如何能與這次俘獲的十數名突竭茨王族賊酋和近萬賊虜相比?就在禮部上下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出主意,既然本朝舊製不合用,史書上記載的前唐舊例又語焉不詳,幹脆就以史書上那一鱗半爪的曆朝曆代獻俘記錄為原本,重新修訂一番規矩製度。這個辦法被禮部報到宰相公廨之後,立刻就得到宰相們的支持。宰相公廨知會兵部和藩屬院,派出幹員能吏幫忙禮部連夜搞出一套製度,名之曰《大趙世俘令》,然後建卷歸檔。

有《世俘令》為準,後麵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到二月初三卯時百官齊聚大成宮為子壽時,早就接到平原府告示的京師百姓紛紛開門撒水掃地,張燈結彩扯旗揚幡。從皇城大慶門到內城朱雀門再及外城南薰門的禦道兩側,不管是商戶店鋪還是住家人戶,家家戶戶都在門前設立香案,案上青煙繚繞,房前絹帶垂立,一朵朵緋綢結起的粉花牽屋連簷,宛如兩條蜿蜒遊騰的粉紅長龍一般,從南薰門迤儷北去直至皇城前禦街盡頭的莊嚴華表。子五秩壽誕、獻俘闕下、掖門閱兵,不管哪一樣都是數十載也難得一見的隆重盛典,因此光剛剛放亮,城內城外的百姓就拖家帶口地從四麵八方湧到十裏街兩旁。因為參加掖門閱兵的各支軍旅在前一晚便已經駐紮在朱雀門外的幾座軍營裏,顯而易見,他們整隊受閱也是從朱雀門出發,所以從此處向北,一路更是擠得人山人海,到處都是瞧熱鬧看希奇的人。

巳時正刻的景陽鍾響過,二十四騎快馬從皇城出來,馬背上的金甲武士擎著赤旗奔騰而過,守在街兩側的平原將軍衙門的兵士便開始布置關防,十步一崗二十步一哨,將校士卒個個杵著長矛扶著腰刀岔腿傲然矗立,三通禁鼓聲息,就再不許人在禦街上縱橫來去。原本沸反盈的人聲頓時就是一滯。也有些老人有見識,告訴那些隻顧哈著嘴張著眼瞧熱鬧的人,時下離閱兵的時辰還早;要等到皇城裏鼓樂大作頌歌齊起時節,聖君子登上城頭,各支軍旅才會依次進城受閱。也有些早早守侯在道邊酒樓歌閣中的官宦子弟消息靈通,引用《世俘令》裏的律令給旁人解釋,要到午正時牌日正當頂,才會“獻俘闕下”……

也正如他們所,午時正刻剛到,皇城內的景陽鍾和掖門前的東西鼓樓鍾鼓齊鳴,皇城內也是鼓樂聲大作,就是那麼一瞬間,大慶門上的城樓兩邊刷地豎起四十五杆赤色描金大纛,上麵金燦燦亮晃晃地繡著龍、鳳、麒、麟、獅、虎、豹……城樓前撐起一頂赤麵銅柄九龍傘,傘下影影綽綽地似乎有個人。也不知是哪個人起的頭,眨眼間簇擁在掖門前華表外禦街兩側同聲高呼“萬歲”。這聲音就似山呼海嘯一般掠地卷過,霎時間從北到南,不管是內城還是外城,處處都是歡呼高唱。就在這聲徹雲霄的歡呼中,左右掖門大開,六千盔明甲亮的禁軍分作十二隊,高挑著旗幟魚貫而出,各依著位置在皇城前圍簇成前後兩個長長的矩陣。此刻太陽即將當頂,在和煦的陽光照耀下,城樓上的赤瓦、城牆上的方磚、軍士們手裏的鐵甲、長矛、直刀、雕弓、畫盾……到處都是光閃閃亮錚錚,隨著刀槍搖擺人走影動,熾光耀點此起彼伏交相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