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00)東倭國是(三)(1 / 3)

總和現有的條件,商成得出結論,即使宰相公廨同意出兵東倭,最快也要等到三年之後才能用兵。// //()

穀實是比較熱心出兵的人。他有這樣的想法,並不是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插手東倭國重大事務的機會,而是出於他對自身處境的考慮。眼下太子新亡,朝堂上局勢紛擾前景不明,所以對頭們都還沒有開始認真地對付他。但也有了一些征兆。以前他在莊子上休養時,不管朝堂上發生什麼事,總會有人及時地向他通風報信,可最近一段時間,這樣的人明顯少了很多。很顯然,那些原本與穀家走得比較近的人肯定也察覺到風聲不太對頭,所以已經在若隱若現地疏遠他了。越是在這樣的微妙時刻,他就愈加地希望朝局能夠變得更加複雜一些,局麵越是撲朔迷離越好,隻有一潭水被徹底地攪渾了,他才會有時間思慮對策,才可能尋到使家族脫身局外的機會。他仔細盤算過,要想讓局麵混亂起來,能想的辦法不多,不外乎三條路:一是立儲的事情遲遲沒有下文,二是張樸的南進派倒台、董銓和北進派卷土重來,三是蕭堅戰敗。不管發生了哪一件事,都會引起朝局震蕩,在別人紛紛陷入儲位之爭、南北之爭和追究戰敗責任的時候,不可能還有人會顧得上對付他。但這三件事都很難實現。既然他在期待著它們發生,那麼就一定會有別的人千方百計地去阻止它們化為現實;而且這些事會不會發生、發生了又會如何地發展,都不在他的控製之內,最後會演化出一種什麼樣的局麵更是可能出乎他的料想,到時候很難他的處境是不是會更加地惡化,所以這些都是下策。而真正的上策是在朝堂上引發或者製造一場激烈的矛盾衝突一一不管是軍務還是政務都無所謂,隻要這場衝突能把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就行。當然,東倭國的求援不算是製造衝突的良機;畢竟東倭國離大趙實在是太遠了,不可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它總是個機會,總會有人去關注它。他甚至已經開始在腦子裏籌劃,需要拉著哪些人和自己一道為東倭戰事搖旗呐喊了。可是商成一句“三年後才能出兵”的判斷,立刻就把他的念頭打斷了。他等不了那麼久,穀家也不大可能堅持到那一一一除非商燕山願意向穀家伸出援手。但是,假如商成願意援手的話,他還需要去操心什麼東倭西倭嗎?算了,還是繼續去思謀一個能夠直接把蟬兒送進商家的巧妙辦法,才是當務之急。

他對東倭國已經沒了興致,又不好直,就問真薌:“懷純,倘若三年之後才出兵,兵船、糧秣、軍械,都能置備整齊麼?”

真薌呆著臉點了下頭。他不太明白穀實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出兵東倭國是個趁熱打鐵的事情,倘使不即刻動手,待時機一過,便再無多加理會的可能。可眼下朝廷內有隱憂外有征戰,張樸和宰相公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再向東倭國派兵;這一點難道穀實還看不出來?

想到此處,他把目光向穀實一掃,恰恰穀實也在瞅他,兩個人目光一碰,各自微笑都不再言語,便回了座位坐下喝水。

商成拿著賀歲做的記錄,比照著輿圖仔細地端詳思索,時不時地還會同賀歲上兩句。東倭國雖然不是大趙藩屬,但禮部還是知曉一些大概的情況,賀歲在衙門裏又是個不大不的七品郎中,多少也能回答上幾句。而且他剛才作記錄的時候,腦子裏也對東倭國的諸般情況有了一些想法,雖然脈絡不是很清晰,卻正好能和商成到一起。

誰都沒去再注意前三口。

前三口耷拉著兩條胳膊,失魂落魄地立在案前。

三年。三年嗬……

三年很久麼?不,三年一點都不算長久,尤其是對一個常年累月嚴守戒律,不是誦經念佛就是相伴青燈古佛的出家人來,它毫無意義,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但三年的時光,對一個突然有希望成為東倭國王的人來,它就實在是太久了,久得會讓期待變成泡影,讓希望變成絕望,甚至會讓一個人從肉身凡胎變成一鞠黃土……

就在片刻之前,他的內心都還充滿了難以言表的喜悅,可是,隻在頃刻之間,遲到了四十多年的歡樂就被無情的事實擊打得粉碎。他很難清楚自己現在的感受。喜與悲,生與死,過去和將來,這是他四十多年的僧侶生涯中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卻一直沒有找到答案的問題;可是,就在剛才,就是現在,他得到了答案:就象一個人的手翻過來是手心翻過去是手背一樣,生和死的區別也隻有一線,翻過去就是生,翻不過去就是死,翻過去就是喜,翻不過去就是悲……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眯縫起眼睛,似乎想逃避透過窗欞映照到他臉上的陽光。陽光是和煦而溫暖的;庭院裏沒有人影走動;一隻麻雀在青石板上蹦來跳去;淡淡的茶湯氣息從他看不見的廂屋裏飄過來,順著氣息還能聽到女子話的聲音,隱約地有一個女子在咯咯笑語,那聲音就象百靈鳥的啼鳴一般清脆而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