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那的晌後,穀實便陪著女兒蟬,過來商家莊子這邊看望受了處分禁足在家的商成。// //()
是陪女兒,其實是穀實自己心頭煩悶。從那一晚的含元殿會議之後,他的情緒就一直很煩躁。作為東倭方略發起人之一,他最後什麼都沒撈到,隻落了個“辛苦”的評價。昨是四月初一,他去兵部點卯,正巧碰上真薌和翟錯,看著他們忙得連走路都帶著風,忍不住就泛起一股不出的滋味。他本來已經和兵部尚書好,點了卯就過去敘話,結果心煩意亂之下居然把這事給忘了個一幹二淨。點了卯簽完押他就往回走,回到家吃罷晌午人都坐在上善亭裏飲茶歇乏了,才記起來有這麼一樁事……
令他煩心的還不僅止於此。昨傍晚,燕軒帶著兩個“穀家軍”裏的同僚來家裏拜訪他。他們向他訴苦,他們很快就要被派去外地州府做刺史,以後可能不會再有機會帶兵了。乍一聽這消息,他隻覺得詫異。燕軒有能力有資曆,故鄉又在毗鄰登州府的青州,對當地情況十分熟悉,眼下又在兵部待職,正是東倭方略中北方一支的當然人選,怎麼會沒被兵部選中?何況如燕軒這樣的將領,正在壯年時放出去作刺史,實際上就意味著閑置;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深意?他越思量越覺得事情有蹊蹺,越琢磨就越覺得惶恐忐忑。這事就和東元帝那句不鹹不淡的“辛苦”一樣,內中含義實在是深不可測。東元帝剛剛當眾隱晦地表露出對他的不滿,兵部立刻就開始收繳“穀家軍”的兵權,難道那些人已經預備要向他動手了?
帶著這些疑問,昨晚一宿他都沒有睡安穩,好不容易眯盹過去,古怪詭異的妖夢做了一個又是一個,內衫衣褲俱被冷汗浸透。***等恍恍惚惚的一覺醒來,已經是巳時過半。
他一夜沒睡好,臉色當然就很差,夫人關心他的身體,就不顧他的反對招來了家裏延聘的大夫。他這是心病,大夫根本摸不著頭緒,隻能應付著開了一付清火怯熱靜心養神的藥方。就在大夫給他切脈象問症狀的時候,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就到了大夫自己的毛病上。這位大夫自己就有心悸盜汗的老病根,不時也要去找別人開方子抓藥,一句“能醫人而不能自醫”,頓時點醒了穀實。他現在是身在局中,周圍百緒纏繞千端糾紛,橫看如亂麻豎望似蓬蒿,如何破得了局?要想脫困,隻能是求告於人。如今他能求告且甘願幫忙的,隻有楊度和商成。但楊度至多也隻能遮護穀家一時,不能保全一世;為了穀家的子孫,他決定拉下這張老臉去央求商成……
現在,他和蟬已經走進商家莊子,離縣伯府還不及一箭地了。儀門邊的門房早就望見他,老遠就笑嗬嗬地朝他點頭作禮打招呼。就象商成去穀家莊時那麼隨意一般,他在商家莊也很自如,所以門房也沒去稟告商成。
他們父女倆相跟著進了商府,拐過一個角門,迎頭就撞見李奉陪著個穿五品武官常服的官員出來。這人中等個頭,白白淨淨的一張團圓臉上蓄著短髭半糶,無論是上唇的髭須還是下巴頦的糶須,都修剪得整整齊齊,看著就是一付精明的模樣。穀實認識這個人。這是商成的長輩,開國子霍士其,勳銜遊擊將軍,眼下在兵部裏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