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是夏曆的滿節氣。// //
《汲塚周書》曰“滿之日苦菜秀”,苦菜秀就是滿節氣的第一候。而在比漢唐更早的周秦時代,苦苦菜這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它經冬入春,冬瑟縮而春葳蕤,窮人可以時時找尋掘而食之,以充饑度日,因為它在人們度饑荒時立下的大功勞,所以受到人們的稱頌,在《詩經》《爾雅》這些古籍裏都留下了足跡。比如《詩經唐風》的《采苓》篇,就有“采苦采苦首陽之下”,其中的“苦”,的就是苦苦菜;又比如《詩經國風》的《邶國之穀風》裏,有“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詩經大雅》的《綿》篇裏,有“堇荼如飴”;《詩經國風》的《豳國之七月》篇,有“采荼樗薪”……而《爾雅》裏解釋得清清楚楚一一《釋草第十三》,“荼,苦菜”;由此也可見苦苦菜在曆史上曾經發揮過什麼樣的重要作用。人們不僅歌詠它,還用其他形式來紀念它。如今中原不少地方都流傳著一種風俗,在滿這一,家家戶戶的飯桌上都會有一道苦苦菜。不單是黎民百姓家裏如此,就算是鍾鼎玉食的帝王家,這一也會擺上一道用苦苦菜做成的菜饌。入鄉隨俗,這一商家的早飯,除了白麵饃和米粥之外,當然也就是涼拌苦苦菜了。
就著苦苦菜咽下幾塊饃,再喝下一大碗粥,昨才解除禁足處分的商成撂下筷子把嘴一抹,換了身幹淨衣裳,就騎上那匹阿拉伯馬出門去拜客了。
他要去拜訪的客人,就是南陽。
句心裏話,他不想走這一趟。這倒不是因為他對南陽有什麼看法,而是因為南陽對他實在是太過熱情了,一口一個老師先生的,讓他實在覺得很尷尬。他不過是愛好書法而已,根本稱不上什麼大家,幾筆醜字最多就算看得過去罷了,怎麼敢當她的老師?他也沒那麼厚的臉皮,更不敢認她這個本身就是大書法家的學生。他對南陽做過解釋,自己隻是學的別人的字;可南陽就是不信。他也沒有辦法。他總不能把她揍上一頓,打到她相信為止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和她朝麵,免得聽她稱呼自己老師先生地難堪不自在。他現在走道都繞著南陽的莊子,生怕遭遇到這個學生,更不想聽她向自己“請教”。
不過,今這一趟他是非去不可的。在過去的二十裏,他受處分被禁足在家,這期間雖然也沒斷過客人,但穀實和真薌他們過來主要是和他談公事,私誼隻是順帶而已,袁瀾他們就更不用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受處分的事。隻有南陽是專門來看望他的。南陽從她父皇那裏聽他受了處分,離開大內就急急忙忙地跑來探望他,還搬出她父皇的原話讓他安心。她轉述的諸如“玉不琢不成器”之類的東元帝原話,商成並不怎麼上心,但南陽的關切之心卻不能不教他感動。所以今才是解除處分的第一,商成就過去拜訪她了。
時辰還早,兩家莊子又隻隔著十裏出頭的一點路程,商成也不著急,就坐在馬背上慢悠悠地順著土路向區家河的下遊走。
前兩剛剛下過一場雨,區家河裏的河水又漲了一些,渾濁的河水有力地拍打著兩邊的泥草岸,發出刷刷的聲響。兩岸邊的田地裏,密密匝匝的麥綠油油的一眼似乎望不到邊際。麥早已經結穗,但一來種植不得法,二來還不到時令,所以麥籽都不怎麼飽滿,偶爾有點熱風,種得一株擠一株的麥杆也不見怎麼搖晃,隻有地邊的麥葉才會應景般地搖一搖,隨即又無精打采地垂落下去。倒是隱在行道樹上的蟬,象是收到了什麼命令,一聲長一聲短地開始歎息起來……
快走出莊子地界的時候,商成又看見了那幾個在莊上做工的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