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四把秦家有關“三足烏遁匿”的象變化寫信送去上京的九之後，商成寫給他的回信就送到他手上。// //
在信裏，商成首先肯定了這種氣候現象。他告訴段四，這不是無稽之談，而是以十年至十二年為周期的氣候變化，在太陽黑子一一即俗謂的“日中有三足烏”一一活動的低穀峰值期，大海中的洋流和風向都會變得與平時大不相同，東南季風會減弱，低緯度地區一一既真臘以南地區一一甚至會刮起西北風，太平洋的赤道洋流甚至可能由東西向變為西東向。氣候的變化肯定會影響到東倭方略的實施，因此，在段四決定出發日期時，一定要注意多聽取象秦家父子他們這樣常年在海上活動的人的意見，假如他們覺得時機不成熟，或者沒有把握，那麼明州方向的軍事行動也可以暫緩執行。
段四接到信之後很謹慎。他不能不慎重。自家知道自家事，聽命令提刀子上陣拚命他是一把好手，可要到帶兵作戰，他這可是開辟地的頭一回。偏偏這玩意又不是有心氣有心勁就一定能立竿見影的事，要是眼珠子一紅就揮手領著底下人抄了家什上去，他死不死的無所謂，可隻要這一仗打輸了戰敗了，丟的就是督帥的臉麵！
他前腳才接到商成的回信，後腳方確和秦家父子以及幾位船家就一同過來稟告他，這兩“東南際連日地海互濟水霧漫連”，“離岸三裏以臂肘相試海水能察潤膩濕熱”，因此他們判斷三日之內必起南風；而本來還在尾汛期裏的烏賊突然間漸見稀少，而海蟄卻每時俱在增多，可見這番風勢必然不弱。倘若借著風向出海，旬日便可直抵東倭。
聽了方確他們的稟告，段四立刻就叫人去把蘇破和侯定他們這些水陸將領都找過來會議。饒在他的三江指揮衙門早在四前就移到翁洲島上的中軍大營中，蘇破侯定他們今也沒下海，但各支兵馬船隊分駐翁洲所轄的四個大島十數個碼頭，幾個人接到軍令立刻動身，趕到中軍大帳也是兩個時辰之後了。前兩剛剛押解著最後一批計十三萬緡永寧通寶趕到明州的前三口，也不知是從哪裏聽了消息，一身僧袍便跑來參加會議。
段四把幾位海商觀察到的象變化介紹了一番，又：“……如今的情形就是這樣。兵部擬訂的方略，是讓咱們六月底再出兵。但咱們運道不好，今年恰好撞見十年一見的異事，太陽裏的三足烏遁匿了。隻要這樁異事一出，六月底七月初便很有可能不刮東南風。”他耷拉下眼瞼，停頓了一會才幹巴巴地，“這意味著，假若咱們錯過這一陣南風，也許要等到八九月裏才可能有出兵的機會。另外一種可能是，錯過這場風勢，咱們今年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時下暑已過，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大帳外驕陽如鬥流火鑠金，大帳裏熱氣融臘直似蒸籠，人人熱得汗流浹背，卻都是挺胸直背地端坐在鼓凳上，聚精會神地聽他講話。等段四的一番話完，幾員將校嘴角抽搐眼角跳動，隻覺得帳篷裏陡然間就涼了幾分，就連胸膛裏一顆滾熱的心也緊跟著冷下來。
沒有人言語。
帳篷裏一片沉寂。
段四等了一會，看沒有人願意主動兩句，幹脆就點了名。他先問蘇破和侯定：“你們那邊，現在是個什麼情形？”
蘇破與侯定當時就苦了臉。起來，這些全是從京畿各營裏挑選出來的精銳悍卒，當時就是考慮到這是渡海作戰，兵部還特地在挑選時加了一條：必須深識水性！可兵部那些人哪裏知道，這茫茫大海豈是上京洛水區區一條河和碧落湖這樣的池塘能相比擬的？結果段四從上京帶來兩千多號兵士，頭一回登上海舟再在海上轉了兩個時辰之後，最後還能自己走下來的不到五百。直到現在，都還有一半的人上了船就腿腳發軟，別起臥坐立了，就是在船上多呆一會也會暈頭轉向嘔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