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08)登陸東倭的第十天(1 / 3)

蘇破和侯定領了軍令,率著三百多馬步軍當即出發北上去遲滯藤原氏大軍,當日傍晚便走到西成郡的邊界。就地紮營歇息一晚,第二一早就進了島下郡。

東倭國多山多丘陵,山穀陵澗之間,一條條大道路串聯起一塊塊山間穀地。東倭國的人煙又稀少,兩列縱隊的趙兵在山道裏行軍,整整一個上午也沒看見幾個人影。偶爾撞見一兩個阿醃肮髒衣不蔽體的山民樵夫,遠遠地發覺趙兵,一個個便象白日裏見鬼一般驚慌呼號倉皇逃竄。即便是如此,蘇破他們也不敢怠慢,隊伍走得極慢,前邊有探馬撒出去三四裏,兩邊山崗密林中也派著精悍士卒前後遊動,稍有異常動靜,一聲呼哨,大隊人馬立刻停止前進,擺出遭遇野戰的陣勢。就這樣走走停停,到晌午也沒走出二十裏地,卻是人人累得人仰馬翻。

和士卒們比較起來,走在隊伍中間的蘇破更加地疲憊。這是個三十歲出頭的青年人,白淨的臉龐上,兩條修長的眉毛長得很秀氣,隻是眉梢微微地向上挑起,透著一股颯爽與豪邁。隻憑這般相貌,不知道多少初相結識的人都誤以為他是個出身書香有過遊曆的學子。事實上他還真是讀過不少的書,隻是沒有進學,十二歲不到就被他老子送到清河老郡王身邊當侍衛,後來又先後在禦林軍和皇城掖庭裏任過事。依著他的家世與出身,又有這樣豐富的軍中資曆,三十歲左右做到旅帥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再按照京師駐軍勳銜從優的慣例,進五品的將軍銜也不是什麼難事。可就在他做了三年的掖庭衛、即將從八品躍七品的晉升之際,他父親所在那係軍中人馬被蕭堅和楊度聯手挑落,不久就丟了實職,他也跟著受到連累。他原本要從掖庭調去左驃騎軍,結果卻去了右驃騎;這一字之差就是地之別。右驃騎軍是蕭堅的起家隊伍,他一個蘇家子弟還能指望什麼上進?他在右驃騎軍裏一呆就是十個年頭,這期間的種種磨難就不必提了。十年前他離開掖庭衛時就是正八品的懷化校尉,十年以後他還是個懷化校尉,隻此一事,就知道他在右驃騎軍裏過的是什麼日子。東元十九年莫幹大敗,右驃騎軍攻不上去撤不下來的糟糕表現被不止一個人指責,要不是他有七個首級的紮實功勞,差點就被掃地出門。最後雖然沒有剝除他的軍籍,可接下來的兩年裏,他的騎營裏就沒添一匹戰馬補充一個新兵,要不是他咬牙忍著心翼翼地不給人挑錯指漏的機會,否則的話,估計早就被踢出澧源大營了……

就在他無聲走道沉默失神的時候,一個兵手捂著腰刀從前麵飛奔過來,站定立報:

“稟營校,前邊拐過山口下坡就是一塊山間平地;離山口兩裏遠近有一座大莊園。”

一瞬間蘇破就把有些紛亂的心思拋去腦後。他輕輕點了下頭,站住腳抬頭遙望了一下山路兩邊的矮山丘陵。有莊園不奇怪;從昨到現在,同樣的莊園他們已經遇到了三四回。他聽武內仲麻呂與橘石足,東倭國六十六國,遍地都是這種莊園,除了每年會向官府繳稅之外,莊園裏其餘的大事情,官府根本插不上手。這些莊園塢堡一般都是本地的豪族一一即是倭人所謂的“分家”一一所建;在“分家”的背後,又有更大的豪族“領家”替他們撐腰;在“領家”後麵,還有“本家”……譬如他腳下的這個什麼島下郡,就有一個姓野氏的領家,而野家的莊園,也就修在這條直通平安城的土道上。這些莊園裏都建著塢堡,塢堡裏有水井有糧倉還備著弓箭和長矛,一旦遇到敵人來襲,倭人逃進塢堡拿起刀槍就成了護院。雖然在蘇破的眼裏,倭人修建的這些簡陋不堪的塢堡毫無意義,隻要他願意,喝口水的工夫能就殺進去,但這些倭人一來沒著招惹他,二來他接受的軍令裏也沒需要踏平這些莊園,所以他也沒去理會,隻是在走過莊園時讓兵士們心警戒,免得被打個措手不及。好在這些本地豪族也都醒事,沒有做出什麼挑釁的舉動,兩下裏相安無事。想來眼下遇見的這座莊園裏的人也不會輕舉妄動吧?

有了基本的判斷,他先下令隊伍停下,抓緊時間吃喝休息,自己快步來到隊伍的前頭。

侯定已經到了山口,正站在路邊的一個土堆上朝莊園張望,聽到他的腳步聲,回頭道:“這回有點麻煩。”

“怎麼?”蘇破嘴裏著話,也走到土堆上,打眼一望就知道侯定的麻煩是怎麼一回事。剛才報信的士卒這是座大莊園,果然是夠大,方圓恐怕能有三十畝,關鍵是這個莊園的位置太好了,塢堡在道路東邊村子在道路西邊,還有一條穿村而過的河流恰恰就在塢堡的院牆下,猶如護城河一般形成屏障一一隊伍要從這裏過去,就必須冒著兩翼夾擊的風險。他依著距離遠近估計了一下那條河的寬度,至少有二十步,涉水過河有點困難,就隻能走那座木橋,可這樣一來,要是被人堵住橋的另外一端的話,想過去的話就隻能拿人命去填……他逡巡著來回比較東邊院牆和西邊茅草屋頂的高低上下,忍不住罵了一句:“見他娘鬼,這院牆怕有一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