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2)望遠鏡的用途(1 / 2)

軒轅宮第三重的閣室橫闊約有一間半,被一張三扇山水屏風分做前後兩室。前室的東壁邊擺著兩套讓客人閑語憩的短椅矮幾,西壁邊放著一排四五把鼓凳,八張鏤空雕花烏漆座椅圍著的一張四方大案,正對著南向的四扇大窗。窗外是五尺寬的廻廊,站在廊間憑欄遠眺,地氣象盡收眼底,但見山巒起伏鬆柏如墨,濃蔭覆地重峰環繞,林中有雀鳥翻飛暮鴉蹀舞,山間有草廬掛角茅舍隱現,隨著日影西向,淡淡的紫色霧靄在山澗穀地中湧出來,在山穀間浸漫流淌……

商成一進門,馬上就讓道僮把窗戶先關上。李穆的臉色到現在都很難看,田岫的情緒也沒有穩定下來,不能讓別人看見了笑話他們!

等道僮獻了茶出去掩上門,商成皺起眉頭看了跟著田岫進來的那個人一眼,問李穆:“這位是……”

李穆這才想起來應該給他們做個紹介。唉,他被人氣昏了頭,居然把這事給忘掉了!他:“這是平原李哲,別字暫師,曾經師從東籬先生治學。一一暫師兄,這位便是應縣伯;你或許聽過。”

李哲的臉色也很不好,跟商成見了個文士禮,勉強地客套了兩句,告個罪便又過去安慰田岫了。

田岫坐在矮案邊。現在,她的臉色不再象剛才那樣是一片徹底的紅顏色,但蒼白地教人害怕。她的雙手落在膝上,死死地揪著自己的長衫,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仿佛是一個沒有生氣的雕塑。她對手邊的茶湯和身旁的李哲瞄都不瞄上一眼,隻是直勾勾地盯著腳下的木扳地,好象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商成深沉地凝視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又把目光轉到了別處。他認識田岫不是一兩了,也從陳璞那裏聽了《青山稿》一書的來由一一那是陳璞瞞著田岫幫她刻木出版的。雖然陳璞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件錯事,忙不迭地想把送出去的幾百本書收回來,但影響已經造成了,田岫的聲譽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因為《青山稿》裏收錄的文章其中很有一些離經叛道的奇談怪論,因此,它甫一麵世便立刻遭到了別人的圍攻,連田岫的父親田望,也專門寫了一封信大罵女兒一通,並且公開地,他沒有這個女兒!作為儒學大家,田望的話並不是空言恫嚇而已。事實上,就是從田望放出那句話的時候開始,兩父女便再也沒有聯係過,田岫也再沒回過一趟家。商成很同情田岫的遭遇,同時對她堅韌剛強的性格懷著某種程度的敬佩。假如不是田岫對他一直有些誤解的話,他其實很願意同青山先生探討一下《青山稿》。甚至於,假如他還是燕山提督的話,他肯定願意劃出幾個縣來作“試驗田”,然後請田岫在燕山實踐那些被人視作“倒行逆施”的見解和見地……

除了李哲,閣室裏一時間再沒有人有心思話。

但閣室裏並不安靜。李哲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聲著什麼。他的聲音很,別人根本聽不清楚他究竟在什麼;但他的聲音很吵,就象有隻蒼蠅蚊子在耳邊嗚嗚嗡嗡地飛來飛去一樣;最關鍵的是誰都知道他肯定在安慰勸解田岫,所以哪怕他哼哼唧唧的聲音再讓人生厭,也沒人能夠站出來讓他閉嘴。

在心煩意亂之間,商成忽然聽到,好象有什麼東西掉到地上了;而且掉地上的還不是一樣兩樣。地板接連不斷地發出嗒嗒嗒嗒嗒的細微聲響,非常地有節奏……

但這聲響太輕微了,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誤聽了。他瞅了冉臨德一眼;冉臨德也正在望著他。很顯然,他也發現了這個動靜。

商成瞬間就警覺起來。這是地震的先兆,還是這幢軒轅宮有坍塌的可能?他屏住呼吸感覺了一下,沒有發現到腳下在晃動,瓷盞裏的茶湯也沒有晃動,抬頭看房梁鬥拱,也沒瞧見有什麼灰塵撒落一一看來不是地震也不是這座木建築有危險。但那些細碎的聲響又是從哪裏來的?

冉臨德忽然給他遞了眼色,示意他去留意田岫的長衫下擺。

他馬上就發現,田岫的長衫下擺在輕微地擺動。可是,田岫木著臉坐在那裏就象個木像一般紋絲不動,這間閣室的門窗又都緊閉著,一絲風都沒有,她的長衫下擺怎麼可能無風自動呢?

這個念頭在腦子裏連半個圈都沒轉完,他便找到了答案:把他娘的,那群混帳東西到底都幹了些什麼,竟然把田岫氣到這樣?

替李穆和田岫著想,他本來是不打算詢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看田岫氣得直發抖,他的火也壓不住了。遭娘瘟的,田岫這姑娘既尊師重道又潔身自好,除了寫了一本不合時宜的書,還有就是對他不怎麼樣之外一一除卻那兩個“缺點”,他還真就不知道這姑娘還有什麼壞習慣壞毛病!他忽然很後悔。他不該隨隨便便讓那群混蛋具結畫押……

他陰沉著臉,悄聲地問李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穆咬著牙,輕輕地搖了下頭,痛苦地:“你就別問了。算我懇求你的,別再問了……”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