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44)臨淵樓(二)(1 / 3)

作為主人的上官銳,端著酒盞,正醞釀著祝酒的喜慶話,忽然聽到這話,已經開始綻放在臉上的開心笑容馬上就變成了苦笑。他愣了愣,咽了口唾沫,:“……那子達你就別喝白酒。身體要緊……”轉眼瞅了下陳璞和田岫。教兩個女子喝白酒,好象也不是那麼回事!他頓下盞,回頭吩咐道,“不要白酒了!換百花玉釀!”

商成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煞風景。再什麼百花釀的也不算是酒,酸不拉嘰的喝著更象是醋。難道他真就找到個事做,跑酒樓上來請客喝醋?看著侍女要把裝著白酒的陶翁收走,他擺了下手,:“算!我也喝點。一一想來喝三五盞的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完,就伸手去拿酒翁。

上官銳馬上:“子達,算了。身體最當緊。秋冬之際陰晴不定,最是要當心沉屙複泛。你這眼疾也須得好生留意。其實我這段時日也是不能喝酒的。就是因為你要請酒饌,我才舍出命來陪君子。”著話,他拿右手揉了揉左上臂和肩膀,呲牙咧嘴地做出些痛苦的表情。“那年亳州鬧兵亂,守亳州城的時候,在城牆下被鐵矛戳了一下。當時戰事緊急,也沒怎麼理會,後來就落下了根。現如今每年春夏和秋冬換季,稍不留心就要發作。”他讓人把商成和自己麵前的白酒撤了,都換上黃澄澄的百花玉釀,“咱們今就喝這酒好了。吃好喝好,咱們好生就坐這樓上細細地聽聽大曲賞賞歌舞。我家裏的和我提到過,這酒樓裏還是養著好幾個京城裏都足可稱道的人物,無論是大曲還是唱書,又或者胡舞或者劍器,都不輸與別家。你要是再不滿意,還有別的特別中意的,沒問題,我馬上就派人去相邀!總之一句話,來到這臨淵閣,就當回了家,千萬別拘束!”轉過頭又對陳璞和田岫,“陳將軍,田大人,我這番話可不單是隻對著應伯的,也是對你二位的。總之一句話,即便不能無醉不歸,也須得乘興而去!”再對桌案邊的歌伎,“一定把幾位貴客招呼好。好了什麼都好。不好的話,我可是不饒的。”

他得熱情洋溢,花枝招展的歌伎也努力地想要活躍飯桌上的氣氛,可惜的是,因為商成的不合時宜的忌酒忌葷腥,場麵便再也熱火不起來。何況這桌上的四個人各有各的來曆,又各有各的經曆和閱曆,別烘托氣氛調動情緒,就是想找出一個共同關心的話題都很不容易。特別是商成和上官銳還分屬各自的軍中派係,雖然不能是涇渭分明,但畢竟是有隔閡,很難真正地親近起來。田岫是個七品文官,還是個女子,上官銳當然也不能自降身份去陪著她話。他隻好有一搭沒一句地和陳璞話,間或地向別人勸個酒遞兩句話。結果這頓飯吃下來,他菜沒吃上幾口,倒是出了一身熱汗,酒也沒喝幾盞,卻已然醺醺然有了點醉意。

大家都不怎麼喝酒,飯自然吃得很快。看看色還早,罩著青紗的窗欞外連半點灰蒙暗色也沒有,找人問了下時辰,連申時正刻都還沒過。

上官銳好歹,就是不許走。一邊叫人奉茶,一邊讓人把大桌案和座椅鼓凳什麼的趕緊撤掉,騰出地方來上歌舞。

這個時候,就算是陳璞,也瞧出來上官銳這是有話要與商成。她想拉著田岫先走,可上官銳死活不答應,隻好和田岫坐在條案的一端,留出地方給上官銳話。

但上官銳卻不急著正事,隻是和商成坐在一起聽歌賞舞,一會誇一句這個歌伎唱腔圓潤,一會讚一聲那個舞伎身段到位。商成就跟著“好”、“不錯”、“頗見功底”地稱讚幾句。他至今都聽不懂唱書和大書的所謂“唐音”,幾個舞伎的劍器舞和琵琶舞也辨不出高低,隻有三個胡姬的胡旋舞讓他多瞧了兩眼一一但也就是多瞧兩眼而已。

胡舞快煞尾的時候,也不知道陳璞了句什麼,田岫“啊呀”地驚呼一聲,馬上就叫過一個侍女囑咐了兩句。那個侍女點頭出了門,不大工夫,就帶回來一個公文袋。

田岫從公文袋裏取出幾根銅管和一匣玻璃鏡片,擺在幾案上,隔著陳璞望著商成:“應伯,你幫忙指點一下,這觀儀究竟該當如何做?”

商成放下手裏的茶盞,拿起一根銅管瞄了瞄,又打開匣子挑出兩個鏡片看了看,隨口問道:“做得挺精致。一一你們還沒找出辦法?”

“是。我們和太史局的人忙前忙後兩三個月了,依舊是一點頭緒都找不到。”

商成應了一聲,點了點頭。沒找到頭緒那就繼續找;科學的道路本來就是曲折的;這很正常。他轉過臉對上官銳話:“……對了,突然想起個笑話。前段時間,清河老郡王找我點事,半路上看見有人賣馬。那馬確實漂亮,全身烏黑,渾身上下連丁點的雜色都沒有,黑得就跟石炭一般。他跟人了半價,最後好了,七百六十貫。他沒帶那麼多錢,就把自己的坐騎也抵給了馬販子,騎著那匹黑馬就來我莊上了。你是沒瞧見,當時老王爺得意得不行,鼻孔都朝了,見麵就朝我誇耀他新買的寶馬,一張嘴能瞧見他的後槽牙。他一邊誇自己相馬的本事,一邊讚自己有眼光沾了大便宜,還一邊使勁地拍著馬脖子。那馬才跑了幾十裏路,一身都是汗,結果三巴掌下去,老王爺的手就被染得烏黑……”到這裏,他便低下頭去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