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萸也笑:“謝謝你。”
……
擦身而過,再無多話。
桑萸心情卻莫名暢快了些。
還了書,桑萸去畫室整理累積的畫作,又將不再用的美術書籍捐贈給慈善機構。
一番忙碌,額頭都沁出細密的汗漬。
超市買水,折返途中,桑萸狐疑地放緩腳步,側眸往身後逡巡。
學生來來往往,並無可疑人影。
可桑萸總覺得,好像有人在默默地望著她,整個下午,她都有種被窺視著的感覺。
錯覺嗎?還是——
青天白日,周遭都是校友,桑萸倒不害怕。
而且,那股視線應該沒有惡意。
埋頭往前走,桑萸拐入轉角,消失了蹤跡……
幾簇樹蔭下,男人輕挑眉梢,極快意識到不妙,他正欲抽身而退,轉頭便見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他麵前,一雙杏兒眼閃爍著狡黠。
“顧寅眠,你是跟蹤狂嗎?”桑萸嗓音脆生,眼尾繾綣著春意,以及嬌嗔的嗔責。
“……”
兩人幹瞪著彼此。
氣氛頗有些微妙。
桑萸清咳兩聲,含羞地挪開目光。
她本是十分的有底氣,但早晨她留下的那張明信片,顧寅眠已經看了吧?
雖然不是很明確的告白。
但那粉粉的心,意思和我愛你,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顧寅眠都還沒親口說過他喜歡她呢,她卻比他先一步,是不是有點點,就有一點點吃虧呢?
半晌無話,春風搖動樹枝,窸窸窣窣的。
顧寅眠難得窘迫:“不是故意跟蹤你。”
桑萸哦了聲,她小腦袋垂著,好像腳邊有什麼非常吸引她注意力的東西。
看她這幅害羞的模樣,顧寅眠嘴角忍不住暈開薄薄的笑意。
踱步走到她麵前,顧寅眠揉揉她發:“就想在離別前,多看看你,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桑萸想抬頭,眼眶卻莫名酸澀。
她輕輕抓住他袖口,喚了聲哥哥,再說不出別的話……
幫小姑娘把美術工具搬放到後備箱,顧寅眠坐回駕駛座。
沒著急啟動,顧寅眠拘謹地望著前方,忽然道:“桑萸,想同你說件事。”
桑萸正在看她大一的速寫本,裏麵全是她的練習,她沒有抬頭:“你說呀。”
顧寅眠眉頭深鎖,眼底糾結猶豫輪番閃過,他匆匆看了眼漫不經心的小姑娘,又匆匆收回。
坦白嗎?
在好不容易確定她心意的這天嗎?
在她即將飛離西錦這片天空的前夕嗎?
“桑萸,爺爺身體恢複得很好。”空中不知打哪兒飛來淡黃的小小的絮絨,車窗外的喧囂頃刻遠離,顧寅眠雙拳幾度收緊,又鬆開。在死般的寧寂裏,他聽見了自己顫栗的嗓音,“爺爺從來都沒有生命之憂,是我故意騙你。我想同你結婚,所以才為你編織出這個冷血的謊言。”
“……”
驀地從速寫本裏抬眸,桑萸呆呆望著顧寅眠。
他臉偏向窗的另邊,好像不想讓她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空氣結冰。
顧寅眠全身僵硬,他麻木地望著窗外。
雙目卻失了焦距。
沉默如此冗長。顧寅眠忽地自嘲輕笑,小姑娘肯定嚇傻了吧?是不是滿腔憤怒滿腔怨恨?
他不敢回頭看她的麵色。
顧寅眠狼狽地閉目道:“雖然抱歉,但我並沒有後悔。桑萸,我願意承擔任何後果,無論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我絕不會勉強你。”
她會離開他嗎?
顧寅眠並不確定。
心口像被利齒齧咬撕碎般,疼痛入骨。
春光那麼明媚,隻有他一人身處寒冬臘月雪漫天,像是在等待最終的宣判……
漫長等待裏,他身後那微微哽咽的聲音說:“我當然要懲罰你。”
顧寅眠嗯了聲,笑裏藏著痛楚:“好。”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接受嗎?”
“嗯。”
“真的嗎?”
“真的。”指甲嵌入掌心,血肉模糊,顧寅眠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他做好準備了。
桑萸望著顧寅眠,眼底笑與淚並存。
她以為她還要等這一天等很久……
其實她早就不生他的氣了。
壓下哽咽,桑萸定定望著顧寅眠背影:“好,我要你這輩子都不許再騙我,還要你這輩子都喜歡我,每天每天都喜歡我,你對我的喜歡,隻準多,不準少,做得到嗎?”
顧寅眠:……
時間仿佛在這瞬間停止。
不可置信地望著眼眶紅紅的小姑娘,顧寅眠薄唇翕合,卻吐不出半字。
“拉鉤。”桑萸用手背揉走眼角淚痕,她杏眸圓睜,瞪著他說,“顧寅眠,你想好,同我拉鉤後,你說話便要算話了。”
顧寅眠想都沒想,他本能地伸出僵硬手指,與那圓潤小巧的指腹緊緊貼在一起,眼底滿滿都是欣喜與酸澀。
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自然要作數,一輩子都作數。
……
桑萸飛往異國的航班是周六。
周五,她與家人提前為顧寅眠慶祝生日。
春光下的庭院海棠花怒放,桑萸推著顧老爺子輪椅散步,祖孫倆說說笑笑。
“爺爺,等我到學校安頓好,會常跟您視頻通話的,您一定要按時吃藥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