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夥難民不尋常(上)(1 / 2)

夏的清晨,亮的特別早些,不過是四更的光景,東方就泛起了魚肚白,第一抹的霞光在遙遠的際映出鮮血淋漓的絢爛。

“你他娘的什麼玩意,搞什麼飛機!你們試驗粒子碰撞,關我鳥事?把老子送到這鬼地方,洋鬼子,**你姥姥!”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罩一件寶藍色湖綢馬褂的年輕人對著空破口大罵著。這個人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身材大約五尺七、八寸,寬闊的肩膀,白皙的麵龐,飛揚入鬢的翠眉,挺峻的鼻梁,粗大油亮的發辮,再配上胯下這雄壯的伊犁雪青馬更使這個年輕人顯得卓爾不群。但是這粗鄙不文的髒話、俚語卻使他的形象被大大的破壞了。

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看起來非常普通憨厚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後兩丈遠的地方,皺著眉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少爺的痰氣又犯了!總是些讓人聽不懂莫名其妙的瘋話,這可怎麼好?”

“少爺,咱們回去吧,你已經出來一夜了,再不回去,少奶奶該擔心了”憨厚的男人輕聲的提醒著。

“那個婆娘會擔心我?她恐怕是擔心我為什麼不早死吧?”年輕男子憤憤不平道。

“其實,其實也不能都怪少奶奶,少爺原本也太,太那個了~~~~”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被稱為少爺的年輕人,氣哼哼的一馬鞭抽到旁邊的老榆樹上,把樹皮扯下了一大塊“這他娘的能怪我嗎~~~~~~~?”他也好象有難言之隱。

“少爺,您還是回去吧,這些兵荒馬亂的,你看看這個村子,連個人影都沒了,萬一咱們堡子裏有什麼事兒,少爺您不在,沒人能拿主意啊!”中年人用哀求的語調道。

“趙叔,你先回去,我心裏憋悶的慌!”

心裏不憋悶那是不可能的,當終於在最初的慌亂中平靜下來,可以冷靜的接受自己已經穿越了這個不合邏輯但是卻又鐵一般存在的事實以後。虎臣就開始對著麵西洋穿衣鏡照了又照,眉眼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如果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就是這個身體是他十八、九歲時候的樣子,隻是那個時候,他是留著板寸的,而現在則是有根又黑又長的辮子,辮子上還惡俗的綴著蘭花,一股刨花頭油的味道讓自己想反胃。

毫無疑問,自己是穿越了,身高沒變,相貌沒變,居然連名字都一樣,就連自己屁股上的那塊青色的胎記都沒變,這具身體除了比自己年齡略了幾歲以外,根本就沒什麼區別,壓根就和自己當年一模一樣,這讓他徹底相信了人是有今生、來世的,但是身份卻迥然不同,自己當年是個不出名的策劃人,而現在則變成了個臭名昭著的惡少。

在榆林堡,莊虎臣那絕對是頂風都能臭十裏的名字。光緒十一年那個幾乎就沒見過幾次麵的四十三歲的爹在台灣被法國人的炮子打死了,留下一個續弦的太太和三歲多的獨養兒子外加十幾個姨太太。莊虎臣的那個當年才二十一歲的精明強幹的媽,眼淚還沒擦幹就帶著一身的熱孝幹淨利索的把家裏那十幾個狐狸統統都掃地出門了。任憑她們哭喊叫鬧,抹脖子上吊,隻是視而不見。寡母帶著個兒子,難免就嬌縱了些。

三年前,他的能幹的娘貪涼吃多了冰敗李子,發了痢疾,在床上哩哩啦啦的拖了四個多月,人參、鹿茸當羅卜、幹菜吃,四九城的名醫更是請了無數,一個個著摸棱兩可、莫測高深的話,藥引子更是一個比一個奇怪,什麼經霜三年的甘蔗、雙胞胎的蟈蟈、牆根老尿泡過的油豆腐皮,可是最終也沒中了用,最後還是瘦成了一把柴火,悄沒聲的死了。

死了娘以後,他更是沒人能管,家裏趁幾個糟錢兒,再加個什麼功臣之後的虛火,如果放在子腳下北京城旗人紮堆,滿街黃帶子的地方,哪怕是津、上海這樣華洋雜處的地界那是任嘛不算,但是在榆林堡這個屁大的地方可就成了一霸了。

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大的惡行,隻不過就是沒事的時候在大街上尋釁生事,吃別人個生瓜梨棗不但不給錢,動不動還把別人的攤子給掀了。到飯館吃飯十幾個人一人一張桌子,把所有的桌子都占滿了,一人一盤兩個大子的花生米從清早喝到黑,酒還是自己帶的,美其名曰“照顧你生意”,連著喝個十多,逼的掌櫃的非要請他的客,想給他倆錢把這些瘟神打發走,偏偏他還不收,虎著個眼睛:“爺是沒錢還是怎麼的?你把爺當成吃鋪的青皮了?拿著,我們今吃了你十四盤花生米,一盤兩個子,一共是二十八個大子,爺給你三十個,多兩個算是賞錢!明一早爺還來!”掌櫃的看著手裏的這三十個大子,哭笑不得,心道:“三十個銅子?還不夠我租這鋪麵的房錢呢!”一直鬧了十多,有這些混球守在這裏,哪裏還有人敢來吃飯?正當掌櫃的心灰意懶準備關門上板,收了生意的時候,他們卻覺得玩膩味了,再也不來了,尋其他的耍子去了。有時候調戲大姑娘,媳婦,甚至還鬧出什麼搶親的把戲,那也不過是把這些驚慌失措的女人嚇的在街上哭抹淚,然後一群人哄鬧著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