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江世霖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那聲音很熟悉,熟悉得讓他心痛。他知道是她。一年前,在他摔下樓梯昏迷期間,她就是這樣坐在他的床邊。那時候她的哭訴大多是對他的怨恨,還有她的憂慮、無助。那時候他不知道她是誰,他很想睜開眼睛看一眼她,現在,他害怕睜開眼睛,因為他不知道她的眼淚是真是假。
他本不該受傷的,但他一路上都神思恍惚。從馬匹駛出江家那刻,他就在說服自己,放她自由,也讓自己有機會重新開始。可是當大刀砍下的那刻,他腦海中唯一的念頭,他不能失去她。這輩子,就算她不過是假裝喜歡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受傷之後,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可無論他醒著還是昏迷著,他一直在想著她,念著她。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們之間根本就是孽緣,他們注定要糾葛一輩子。
夏堇坐在江世霖的床邊,看著他又似一年前那般動也不動躺著,她的心裏隻有害怕。前世的他就是這樣,睡著睡著就咽氣了。她一直把他能夠醒來看做理所當然,事實上,生命是如此脆弱。不管是他,還是她,不知道哪一天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兩天前,當她得知他受傷了,她苦苦哀求江光輝,江光輝才同意讓她前來。馬車星夜兼程,她幾乎片刻都不敢合眼,就怕自己睡著後醒來,聽到他的噩耗。
雖然大夫說,他已經脫離危險,當下隻是睡著了。可是即便大夫保證他很快就能康複,她仍舊害怕。她抓著他的手,輕撫自己的臉頰,眼淚簌簌而下。
江世霖的手指感覺到溫熱的淚水。他不自覺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又忍不住在心中歎息:他見不得她掉半滴眼淚,可她卻總喜歡哭泣。
“相公,你醒了?”夏堇焦急地詢問。她感覺到他的手指動了。
江世霖暗暗歎氣,不得不睜開眼睛。他轉頭看去,她的臉上滿是淚痕,眼睛鼻子紅腫不堪。“別哭,我沒事。”他的手心緊貼她的臉頰,指腹慢慢抹去她的淚水。
“我一路上都在擔心,你怎麼能受傷!”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你臨走之前不是說。一切都打點好了,絕不會有危險嗎?”
“沒事,過幾天就能痊愈的。”江世霖的目光緊盯著她。他為什麼會愛上她大至尊。愛得無法自拔?如果時間可以倒轉,他寧願從未追回她。
夏堇見他隻是一味盯著自己,哽咽著說:“你還在生氣?其實我可以解釋的……”
“沒有,我不生氣了。”江世霖笑著搖頭,“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我不該生氣的。”他放不下她,隻能選擇自欺欺人。“來,讓我抱一下。”他展開手臂。他需要擁有她的真實感。
夏堇搖頭。大夫就在隔壁與江光輝說話,下人們正在屋外侯著,她不敢有任何動作,隻能推脫道:“會碰到你的傷口。”
江世霖失望地放下手臂。
夏堇心生不忍。瞧瞧朝門外看了一眼,低頭把臉頰靠在他沒有受傷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