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有水有磚了,謝了!這樣看著才踏實。)
李治穿著一身素色棉布袍服,從假山後繞了出來。這是個處在發育期的孩子,身材瘦長,嘴唇上毛茸茸的,話的聲音帶著男孩子變聲期所特有的嘶啞。
“九弟,你在那幹嗎?”高陽好奇地問來到跟前的李治。
李治驀然肅容,聲音更顯嘶啞:“母後身前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在那裏焚香禱告,乞求上蒼降福於大唐,降福於父皇……今日恰逢十五,我想起母後,由不得……”到這,李治哽咽起來。
史稱李治“仁孝”,果不其然!房遺愛有些動容。
卻不想高陽隻是淡淡地一笑道:“是嗎?九弟可真夠孝順的。”
李治臉上的神色變換得很快,一轉眼朝房遺愛看來時已是笑容滿麵。
房遺愛躬身道了聲:“見過殿下。”
“姐夫,如今你可出息了!”李治嘿嘿一笑,又對高陽道:“瑞姐,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呢,沒想到,倒是個郎才女貌。好了,不打擾你們了,我走了。”完,轉身自顧離去。
房遺愛有些目瞪口呆。這李治有些邪門,一會兒顯得那麼的懂事和老成,一會兒又那麼的頑皮和口無遮攔。這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房遺愛不由得繞到假山背後一看,隻見湖邊置著一張幾,幾上放著一隻香爐,香爐中插著三根點燃了的線香,青煙嫋嫋……
“我這個九弟可是人鬼大,最會裝了。”身後傳來高陽的聲音。
“晉王一個孩子,想念母親也很正常,哪用得著裝啊?”繼續和高陽散著步,房遺愛輕聲道。
高陽朝兩名侍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離得遠點,這才挽著房遺愛聲道:“他這是做給父皇看的。你別看他年紀,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我隻比他大兩歲,算是一起長大的,他和我也還算親近,所以他的事我多少知道些。他打就有一種本事,在父皇麵前一套,父皇背後又是一套。兄弟姐妹間有了什麼爭執,明明是他的不是,可最後到了父皇那裏,卻總變成了他受了欺負。剛才他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像個膽的主嗎?可你是沒看到過他在父皇麵前的那個樣。動不動就流眼淚,一副可憐巴巴的膽樣。”
房遺愛奇道:“陛下如此聖明,就看不明白?”
高陽一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東西裝得像唄。”
“那就沒人跟陛下?”房遺愛又問。
“父皇最恨兄弟間搬弄是非了,何況他又是嫡子,誰會去找這個沒趣?”高陽得明了。
“我的瑞兒不簡單啊!看事如此透徹,若非女兒之身,可成一番大事業。”房遺愛讚道。
“也幸好是女兒之身,否則像三哥那樣,還不是煩惱多多。”高陽幽幽道,不知是在慶幸還是在感歎?
李治是個仁孝而又軟弱無能的人。這是史書留給房遺愛的印象。可今見了李治,又聽了高陽的這番話,他的這個印象被徹底顛覆了。
不過仔細想想,李治要是真像史書上描寫的那樣,那他在曆史上的某些作為是很難得通的。而剛才的這個李治,高陽嘴裏的這個李治,他做出那些事來,倒也順理成章了。
他要是仁孝膽的話,他會和父親的老婆通奸?會不顧朝野議論,把已經落發在感業寺的武則接進宮?會允許長孫無忌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會允許武則那麼凶殘地對待自己的發妻和愛妃……世界上會有這麼膽仁孝之人嗎?
按房遺愛現在的看法是:曆史上的李治應該就像高陽的那樣,是個極有心計之人。他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弱者,一個讓人同情的沒用的好人,蒙蔽了李世民也同樣地蒙蔽了長孫無忌。他一開始這麼做的目的或許是一種韜晦之計,為了保護自己。但當機會來臨的時候,他就憑著這種假象,緊緊把握住了機會,最終出人意料地登上了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