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原來,你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你沒有死……”
顧景煜的聲音不大,如同自言自語一般,白淨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那樣想來冷靜自持,哪怕親自沾滿血跡也不曾有絲毫心慈手軟的男人,此刻指尖卻仿佛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蘇栩栩這才發覺,男人的指尖,竟異常冰冷,就好像是浸在寒冬臘月裏的冰雪之中太久一般,那股涼意,如針刺般滲進她的皮膚裏,尖銳的疼。
說到她“原來沒死”的時候,男人眼裏劃過一抹恍惚,仿佛有些茫然一般,就好像一個人期盼了太久太久,連他自己都覺得幻夢一場、不可能的事情,卻突然有一天,實實在在的發生了那樣,將人一下子猝不及防的就打懵了。
蘇栩栩眼睜睜的看著他,不知怎麼的,心裏也便跟著一傷,澀澀的疼痛,從心房處一點一滴的慢慢滲出來,像浸了黃連水一般,又苦又澀,說不出來的難受。
那些掙紮的話,就再也開不了口。
顧景煜就好像陷入了某種夢魘之中了一般,仍是自顧自的說著話,他問她,像是質問,又像是疑惑:“陸宛寧,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朕活的有多麼痛苦……朕以為你死了……”
後麵的話,像是太過痛楚,男人如何也說不下去。就好像哪怕此時此刻,眼前的女子就這麼好端端的躺在他麵前,好端端的活著,也不能夠稍減他過去的苦痛一般。
蘇栩栩心底也跟著一刺,微微別過臉去,不敢看麵前男人的一雙眼睛,狠了狠心,道:“再怎麼痛苦,也終究還是熬了過去……”
顧景煜摩挲在她臉上的動作一頓,神情有一瞬的空白,然後似自嘲般笑了笑:“是啊,朕真慶幸,自己竟然熬了過去……要是朕當初跟著你一塊兒去了,隻怕如今當真你我二人,就陰陽相隔了……”
蘇栩栩聽著他那一句“要是朕當初跟著你一塊兒去了”,心裏又是一跳,一疼。這個男人,他這樣說,竟是在暗示,他當初曾經想過,要陪她一起死嗎?
這樣類似的話,她亦曾聽顧景鑠提起過,不過,那個時候,鑒於她剛剛“死”去,麵前的男人就算一時衝動,有這樣的想法,也並不代表著什麼,但是,這一刻,時隔多年,當聽到麵前的男人近乎心平氣和的提及他當時的心境的時候,蘇栩栩卻感覺心底像是一下子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般,悶悶的疼痛,沿著心房,慢慢的漫延至全身的每一處,令她全身冰冷。
蘇栩栩沒有看他,隻死死的咬著唇,一言不發。
隻是,她這樣的神情,落在顧景煜的眼中,卻無疑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她不在意當年她的“死”,對他造成了怎樣的傷害,不在意他是不是會因為她的“死”而殺死自己,更不在意他是死是活……
這個念頭,就像是病毒一樣在男人的腦海裏迅速的漫延開來,令他又痛又怒。
“陸宛寧……”
顧景煜近乎凶狠的掐住眼前女子的下頜,迫著她轉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朕活得有多麼痛苦,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想你,多念你……而你,卻瞞的朕好苦……”
如果說,這三年來,他有多麼痛苦,有多麼思念於她,那麼,此時此刻,他就有多麼的恨她,多麼的怨她,她整整欺騙了自己三年!
沒有什麼,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了。
他蒼白的眉眼,如刀鋒一次割進蘇栩栩的眼底,她望著他眼中的滿是痛色的血絲,她望著倒映在他瞳孔之中自己的身影,她望著他深埋在眼底之下的脆弱,一顆心,突然就是不受控製的一疼,就好像被人生生撕裂了開來一般,撕成了兩半,一半告訴她,這都不是真的,不要心軟,另一半,卻情不自禁的向著他不斷的陷落下去。
這太危險了。麵前的男人,眼下發生的這一切,都太危險了。
“顧景煜,你先放開我……”
躲避著男人的視線,蘇栩栩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隻能求他將她放開。
聽到她的話,顧景煜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他的眼中已經褪去了方才的苦痛,冷靜的甚至是有些冷淡的望住麵前的女子,道:“放開你之後呢?讓你再一次從朕的身邊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