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遠去東陵, 時間比預計中花費的要多了些, 蕭元翊八月初出發, 待再回到端王府,已經是九月的尾巴了。
京城早已是深秋的景象,王府中也是層林盡染,但蕭元翊卻無心賞景, 待見完父王,立時回了自己的世安苑。
他自小離家,在府外度過了漫長的少年時光,很長一段時間裏,端王府在他心間隻是一個住處而已,但這兩個月在外奔波的時光,卻叫他對這裏生出了想念。
隻是當他踏進院落, 卻並未如期見到那個小丫頭的身影,在下人的稟報中才知, 她早已經出府了。
蕭元翊站立在原地,掌中握著的那串東西竟是無法送出去, 一雙眸子冷凝如霜。
被留下看家的雲鬆雲柏立在一旁,一時間緊張的手心出汗,雲柏試著解釋道,“世子, 此次是薑姑娘主動要離開的。”
便是他們想攔也攔不住啊。
蕭元翊胸間有股怒氣,此時卻說不清是對那個丫頭,還是叫她離開的人, 沉默了一陣,正要說句什麼,卻聽有人匆忙而至。
王府管家親自來到世安苑裏,對他道,“爺,宮裏才來了回旨意,陛下叫您進宮呢。”
蕭元翊暫時收起心間的情緒,回房整理衣裝,而後便去了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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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宮,行過君臣禮,皇帝坐在禦書房的書案後,蕭元翊則立在幾步之外。
盡管除夕那場宮宴上堂兄弟二人鬧得非常不愉快,但有太皇太後在上麵鎮著,兩人總不好太撕破臉,因此說話還算客氣。
皇帝發話道,“此次遠道去求醫,可有收獲?體內的餘毒可好些了?”
蕭元翊做虛弱狀先咳嗽兩聲,“謝陛下關心,臣弟此番雖然尋見了名醫,卻怕是於事無補,這一路所見的大夫都說,臣弟體內奇毒混雜,好起來不易。”
皇帝早已將他暗自打量一遍,見他麵色稍顯蒼白,精神似乎也有些不濟,似乎很符合所說的症狀,然思及他一向詭計多端,又不敢輕易放下心。
隻是麵上卻仍需關懷幾句,而後卻忽將話鋒一轉,道,“前些日子禦史參奏,說皇叔在京郊大肆修建莊院,侵占民田,對於此事,你可知請?”
蕭元翊麵上沒任何波瀾,隻搖頭道,“臣弟並不知情。”
皇帝冷笑道,“不知?這世上還有你這樣當兒子的?叔父向來庸碌也就罷了,你身為他的世子,怎的平日也不知規勸?現如今叫禦史抓住了把柄,令朕陷入困局,身為同宗同祖的親人,又有太皇太後在,朕可該如何處理?”
難為皇帝湊足這麼多罵人的理由,隻可惜話音落下,蕭元翊卻仍是一臉無奈道,“陛下也說父王他一向庸碌,況且臣弟自幼便不常在府中,又如何能管得了父王?依臣弟拙見,此事陛下大可不必如此為難,既然禦史參奏,那便著人去查清事實,按律法處理便是了。”
“你……”
這話可把皇帝給氣的,原以為如此威逼,他這個做兒子的無論如何該要替老子求情,卻沒想到他竟能如此事不關己?
如此,便沒有打太極的必要了,皇帝便將話鋒又是一轉,問道,“北狄鬧事,已有半年餘,鎮北王那邊似有些疲軟,朕欲從京中令派人前去督戰,依你看,選誰合適?”
終於談到了正事,蕭元翊心間冷笑,麵上卻並不顯,又咳了咳,笑道,“請恕臣弟無能,朝中將才並無人與臣弟有交集,所以陛下問臣弟人選……臣弟實在說不出。”
皇帝卻道,“你已經將要及冠,不再是幼齒小兒,身為蕭家子弟,豈能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也無需謙虛,依朕看,你就不錯,是個打仗的好苗子,朕如今有意將此鍛煉的機會給你,你可願意?”
卻聽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咳,蕭元翊竟一下把臉咳成了通紅,眼看著怕是都要咳出血來了,才慢悠悠的道,“陛下信任,是臣弟之榮幸,隻可惜臣弟這身子……隻怕到時會拖累戰況,得不償失,臣弟慚愧,還請陛下另擇高人吧……”
語罷又咳了起來。
皇帝可著實被他這副模樣給刺痛了眼睛,胸內之火愈發高升起來,正要再說句什麼,卻見福海垂首湊到了跟前,稟報道,“陛下,太皇太後那邊傳來懿旨,說等陛下交代完要事,請端王世子去一趟呢……”
皇帝一怔,知道蕭元翊這是搬來了救兵,無奈隻好暫時中斷談話,大手一揮,冷冰冰的道,“朕話說完了,你過去吧,好好調養身子,爭取早日為國效力。”
蕭元翊不爭不辯,乖乖應下,就去了太皇太後的宮中。
……
與太皇太後再見過麵,待重新回到王府,已經是暮色四合。
蕭元翊在房中更衣,有下人進門,請示他晚間要吃什麼,他雖是腹中空空,但思及離去的那個小丫頭,竟一時沒什麼胃口。
青桐直當他是在顧慮宮中之事,便在旁道,“依屬下看,皇帝應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公子的打算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