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被安置在城中西北一隅,人群衣衫襤褸卻神色憤湧,一些老弱靠著牆角坐著,一些青壯站立在前排與軍士推攮。禦風行走近了厲聲道:“此時是戰時,因殿下憐憫爾等,收容進了城,從士兵口中分出糧食來救濟,還有什麼不滿,居然鬧事!”
難民人中有人回話道:“殿下的仁慈我們自然是感激,但大家都是難民,為何還分三六九等,齊國的難民分得的糧食要比魏國逃難來的多一些。”
“這麼說你是魏國人嘍。”禦風行陰仄仄看著那人道。
“不錯,聽說齊國施行仁政,撫恤百姓,跑了過來卻是低人一等。”
禦風行大手一揮,讓軍士帶走帶頭的幾人,對杵立著的人說:“殿下從未發出過厚此薄彼的旨令,你們是漢人,都是天朝子民,不要被別有居心的人利用了,這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還有要鬧事的一律按敵國奸細處置。”
沒有了帶頭的,這些人也沒有了主心骨,看看虎視眈眈的軍士,怏怏都散開了。
明昭坐在大帳中,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幾人,隻覺有麵熟的,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墨白冷眼瞅著這幾人,從他們走進來就察覺出了異樣,走路的步閥不像常年耕作的農人。
明昭皺眉看向墨白,看看他有什麼印象沒有。墨白突然一拍桌子,寂靜中突然的一聲巨響,帳中眾人都嚇了一跳,跪著的人也狠勁抖了一抖。墨白站起來陰沉沉道:“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趕緊招了。”明昭暗笑這個法子管用?
不出意料,跪著的人異口同聲的喊冤。墨白又道:“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都拖出帳外打五十軍棍。”其中一人抬頭抗聲道:“你們號稱是仁義之師,卻不分青紅皂白,刑罰隨意加在百姓頭上,要屈打成招嗎麼!”
明昭看著他想起來了,嗬嗬笑道:“你不是那橋州府的彭毅麼?怎麼逃難又逃到我齊國襄陽來了。”成了職業難民了。
彭毅看著正堂上的明昭,金冠瓔珞,麵若明玉,眼如寒星,一襲藍色錦袍端是那貴胄的天之驕子。奇怪自己何時認識了這等人物。
明昭見他麵露疑惑,別人隻道貴人多忘事,笑笑道:“家住橋州府,打破罐州城,殺了芋將軍,跑了湯太保。”彭毅恍然大悟,當日見到的是一個落魄的小姑娘,雖然神情高華不可輕覷,但哪有今天金冠錦袍的逼人氣勢。訥訥道:“草民有罪,曾有眼無珠衝撞過白龍魚服的殿下。”
“不知者不罪,那天還要感謝你的三個芋頭呢,隻是你怎麼到了襄陽來了,你那兩個同伴呢?”
彭毅惶恐答道:“年前長安城裏要迎接各路進京的王公顯貴,怕災民太多造成混亂,衙門驅逐了青壯災民返鄉,還隻到半路說是兩國打起來了,聽同行的人說齊國富庶,皇帝又是極其仁德體恤,就跟著一道南來了。”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毫無破綻,明昭唔唔點頭,對墨白道:“這也算得上是我一個故人,既然百姓投奔過來了,拳拳赤子之心我們怎可辜負,今天就寬恕則個吧。”轉頭又對彭毅等人道;“此時襄陽麵臨戰事。收容難民已是寬仁無奈之舉,軍糧本就是限額定量,勻出一些來救濟你們,怎麼還鬧事起哄。”
聽到可以免除刑罰,一起磕頭謝罪紛紛保證再也不敢了。明昭命軍士押送回了難民營,隻留下彭毅詢問北地的一些情況。
彭毅惶恐的立在旁側,在她的無形逼人氣勢下手腳好像沒處放。禦風行盯著他看了看,哼了聲跟在墨白後麵出去了。帳中隻剩玉錦,頗似為難,剛才殿下對墨白說話雖然是商量的口吻,語氣卻是不容置疑,找了個借口也溜了出去。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明昭不經意道:“安陽世子身體康複了?”能率領騎兵千裏趕赴,身體應該無大恙。
彭毅驚悚,望著她明若寒星的眼眸,所有的掩飾無所遁形,呐呐道:“世子身體已經沒有大礙。”看她神思飄渺,又道:“殿下已經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