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破空呼嘯,唐獼現在癡如聾啞。他剛從一場宿醉中醒來,隻迷迷糊糊地記得昨夜在營裏賭錢,輸得哭喊地,醉酒時殘存的一絲理智讓他得以保住了城坊司百戶的行頭,代價是頂替債主值守第二的海皇大祭。
這可不是個美差。
且不論羅刹海瞬息萬變的潮訊,光是料峭春寒時節的海風就足以令人心悸,而三年一屆的海皇大祭就在羅刹海邊最大最突兀的礁石上舉辦。
“正所謂福禍相依,要不是昨夜輸了錢頂這苦差,就憑我區區城坊司百戶身份,若是真發願想親臨海皇大祭,怕還是癡人夢哩。”自顧自地一番安慰下,唐獼心中還有點美,“這下回去跟連缺可有的吹牛了。這子想必正睡得美呢,我回去可不得折騰他一番泄憤。”
唐獼心中的算盤被一聲尖銳的鷹嘯打斷,他透過頭上所戴麵具的兩個目洞發現自己正被牢牢包在獵鷹背袋裏,四周似有急促而微弱的風雨聲,因頭盔緊緊包裹住了耳朵導致聽不真切。他知道自己今偽裝成債主頂了鷹襲軍的值守,眼下必定是被獵鷹馱著飛奔向海皇祭壇,可如今似乎風雨大作,這番辛勞恐要翻倍,心中不免有些懊悔。
“鷹士大哥,我聽人不見光,禁祭海皇,這雨如此劈頭蓋臉,恐怕今日海皇大祭不會準時開始,我們大可慢些。您馭鷹神速,自己吃力不,我還冷得哆嗦,實在難受極了。”唐獼探起身子靠近馭鷹人喊道。
見馭鷹人沒有回應,他繼續補充道:“不瞞您,弟本不是鷹襲軍屬兵,隻因昨夜灌多了馬尿,賭錢輸狠了,今日把自己輸在這獵鷹背上,實在是受不得這鷹背顛簸,要是因此嘔吐,汙了這副鷹襲軍精致甲胄,日後被人追究起來,我免不得要提起大哥您今日的馭鷹神功,要是連累大哥您與我分攤賠償,弟心中可是要愧疚死了。”
馭鷹人似是沒聽見,反倒加快了速度,打在頭盔上的雨點更加密集,甚至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唐獼正欲發作卻先被暴躁的馭鷹人打斷:“少放閑屁!老子今日也是輸了錢頂人值守。”
這可嚇壞了唐獼,鷹襲軍是金玉城最為精銳的殺手鐧軍隊,配備的每隻獵鷹都是價值千金,馭鷹武士個個都得是身經百戰的軍中精銳方可駕馭性子倔強的獵鷹。可今這馭鷹人卻也是冒名頂替,縱是唐獼有千萬的膽子,如今也嚇破了。他本想寬慰馭鷹人幾句,卻怕自己的言語刺激到對方,影響其馭鷹的信心,最終落得個雙雙殞命的下場。可他又怕自己方才多言現下噤若寒蟬,兩廂反常會影響馭鷹人的發揮,真正是進退兩難,冷汗直冒。看著身下漆黑如墨的海麵,緊張到無意識地心感歎:“多美的海啊。”
許是唐獼一直心中默念祝禱而得到老保佑的緣故,雨勢漸漸停了,光也逐漸明朗,不遠處已可以清晰看到祭壇周圍五顏六色圍聚的巨大祭旗。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隨著巨大的撞擊聲,馱著唐獼的獵鷹落地了。他迫不及待地跳到這塊沿海的巨型礁石上,心中不免感謝地,誰料身旁的獵鷹突然抖擻身子,大片雨點又濺滿了唐獼全身,伴著一陣寒風,唐獼隻覺身上的甲胄像是鎖住他的一座沉重冰窖。